17.项圈风波
下了马车,玩家小姐跟随钱沅沅走进正房。
钱沅沅回过头,问道:“呦呦,你怎么不回颐年堂?”
玩家小姐摊开手,理所当然地说:“璎珞项圈还没给我。”
“我没买项圈,”钱沅沅低下头,柔声说:“那只璎珞项圈太贵了。你有黄老孺人给的平安锁、外祖母给的金项圈,还有生肖玉佩、平安扣。根本戴不完,你素来也不愿意佩戴这些……”
玩家小姐盯着她看了一会,冲进东厢房。
正在做功课的江景行见她进来,站起来喊道:“呦呦……”
玩家小姐根本不理他,指挥桃子翻箱倒柜,很快找到目标——璎珞项圈。抓在手中,往外面走去。
江景行已经七岁多,高出玩家小姐一大截。伸出双臂,阻拦道:“你拿它干什么?”
“让开,”玩家小姐推他一把。
没推动。
追到门口的钱沅沅蹙眉命令道:“呦呦,把项圈还给哥哥。”
“还?”
玩家小姐冷笑一声,高举项圈,然后砸向地面,挂在项圈上的紫玉应声而碎。紫玉正面雕刻的“平安如意”和背面的“状元及第”共八个大字统统裂开,变得支离破碎。她还不肯罢休,提脚对着项圈踩踏数下,这才转过身对钱沅沅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偏心的代价。”
钱沅沅……钱沅沅气得脸颊涨红,大步走到玩家小姐面前,高举手掌。
桃子立刻扑过来,抱住钱沅沅的胳膊,喊道:“夫人息怒啊……”
江景行捂住自己的眼睛,害怕看见残忍的一幕。
玩家小姐趁机跑出东厢,提着裙摆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冲进颐年堂,扑进孙氏怀中。人还没站稳,先张嘴告状:“奶奶,娘打我。”
“打哪了?”
孙氏捧起玩家小姐的小脸,见脸颊上没有伤痕,双手往脖颈、手臂和腰背上摸去,仔细问她每一处疼不疼,口中念叨:“你娘好狠的心。”
她心真没那么狠!追上来的钱沅沅心知对着玩家小姐这张脸,就算没人拦着,她也根本打不下手。
“娘,我没打她。”
钱沅沅连忙辩白说:“呦呦把景哥儿的项圈摔了,紫玉碎了一地。”
孙氏知道那只项圈什么价,心疼得一哆嗦,口中却说的是“小孩子都顽皮,呦呦不是故意的。”
玩家小姐大声说:“我就是故意的。”
“啊!”
孙氏惊道:“为什么呀?”
玩家小姐说:“璎珞项圈有两只,娘以前给江景行买了一只,现在却不肯给我买另一只。这不公平!”
钱沅沅插/嘴道:“不准直呼哥哥的名字。”
孙氏哄道:“那项圈不当吃不当喝的,买来也是放在匣子里吃灰。奶奶给你买别的好不好。”
玩家小姐说:“不好。”
孙氏看向钱沅沅,说道:“算起来,这还是呦呦第一回主动朝大人要东西。不如遂她所愿……”
“娘,呦呦不是真的喜欢那只项圈,只是要与景哥儿攀比。”
钱沅沅打断孙氏的话,疾声说:“可她一个女孩家,和哥哥比什么。”
玩家小姐气自己上周目当局者迷,竟然没有发现,亲娘钱沅沅对儿子江景行的期待,与对身为女儿的她的期望根本不一样。
一块刻着“金榜题名”四个字的紫玉,就足以测验一双儿女各自在钱沅沅心中的地位。
这可能就是上周目钱沅沅会接受她通/奸被杀的原因。
她不信自己什么性格,家人会不了解。
她不信江砚和钱沅沅看不出“通/奸证据”的错漏百出。
可为了整个江家,她被牺牲掉了。
或许钱沅沅只是和大熙的每一个女性一样,受时代环境所局限,故而才理所当然的把更多的资源倾斜给男性,但她理解,却不原谅。
毕竟她曾经为钱沅沅一句句“娘只有你了”、“你是我的骄傲”、“娘以你为荣”,而坚持走闺秀路线,体贴又努力的保护着可怜的娘。
这周目,还想让她被感情束缚?
呸!她只会脚踩封建礼教,怒斥男尊女卑。每一个pua她的人都将知晓,她的字典里没有“给予”一词,只有“掠夺”二字。
为了完成任务,她只会我要!我要!所有的一切,我都要!
玩家小姐眸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她看着孙氏的眼睛,问道:“奶奶,我不能和哥哥比吗?”
女儿是赔钱货,儿子是金疙瘩,自然是不能比的。这困顿孙氏一生的观念,在抚养玩家小姐的一日日里,早已逐渐被抛却。然而,女儿不如男,世理如此。
孙氏想要告诉孙女这一点,可看着她稚嫩的脸庞,恍恍惚惚的,她眼前竟浮现清晰无比的画面。
……
昏黄的火光笼罩着破败的厨房,小小的女孩围着灶台流口水。揭开盖子,蒸熟的蛋羹被端出来。
对常年吃不到一口荤腥的贫户小孩来说,蛋羹的香气实在太过浓郁。
面色黝黑的妇人舀起一勺吹冷之后,喂给小女孩身旁的男孩。
女孩对妇人说:“娘,我也想吃蛋羹。”
妇人说:“不行。”
女孩说:“可是哥哥吃了。”
“你是女娃,怎能和哥哥相比呢?”
那时候,她只有三岁吧?再大一点,孙氏不会自讨没趣,而且蛋、肉和粮食的确应该优先给男丁补身子才对。后来,家里没钱给哥哥娶亲,拿她换取彩礼。
孙氏也没觉得不对。
家里穷苦,但从没打算把她卖到脏地方换钱。
家里已经很好了。
可直到如今,孙氏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心有怨愤的,否则那么久远的事情,不会记得如此清楚。
哥哥如今在哪里呢?他依旧面朝黄土背朝天,因自身不算能干,在村里都算不上富裕人家。靠着她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她却是养出一个举人,如今是县丞老娘。
不是她不能和哥哥比,而是哥哥不能和她比。
她的心念在此刻通达,几十年的浑浑噩噩皆消。
一时间,天更高了,吹到身上的风也更暖了。
她感觉很好,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好。
“你当然可以和哥哥比,”孙氏紧紧抱住孙女,就像是抱住曾经的自己。她斩钉截铁地说:“景哥儿有的,你都可以有。”
钱沅沅震惊,若非她一直在这里,定会以为女儿给婆婆喂了迷魂药。这还是那个“金孙为贵”的江老太太吗?她是不敢冒犯婆婆的,只能干巴巴地说:“可是景哥儿也已经没有玉了。”
玩家小姐说:“他之前拥有过,现在没有的,我也要有!”
凭她的颜值,江景行有的东西,她一定要有。
她有的,江景行却不能有。
钱沅沅指着玩家小姐,一句“你好霸道”就要脱口而出。孙氏没给她这个机会,搂着玩家小姐,虎着脸教训钱氏:“这事儿是你待两个孩子不够公平引起的,错不在呦呦。你要是认错就把项圈买来,要是不认,我出钱买它就是了。”
钱沅沅说:“娘,这不是几十枚铜板的事,那是几十两银子。”
素来节俭的孙氏毫不迟疑道:“我知道。谁让你是呦呦的亲生母亲呢?看在你生她一场的份上,我情愿替你补一次窟窿。”
钱沅沅:“……”
几十两银子的项圈是女儿摔的,但错的是她?
孙氏其实还是心疼钱的,她厉声道:“我棺材本有限。这种错漏我仅兜一回,没有下次了。”
钱沅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颐年堂的,总之那地方她是没法儿呆了。
回到正房里静坐半晌,她命金穗打开装钱的匣子,点出钱来。一手撑着额头,闭上眼睛,挥手道:“你亲自走一趟,买下珍宝阁的项圈,送到颐年堂。去吧!快去。”
不满长辈的教导,掌家娘子让婆婆动用棺材本补贴女儿。这两样,哪一项传出去,她都不用做人了。
金穗娘子领命而去,徒留钱沅沅一人揉着胸口唉声叹气。
……
次日,一夜难眠的钱沅沅到颐年堂请安,刚跨过门槛,就见女儿如一只蹁跹的蝶,颈间的璎珞项圈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轻盈地从她身边飞过。
“娘,早安~”
甜笑着丢下一句问候,便跑远了。
好似昨日的针锋相对,根本没有发生过。
见到婆母孙氏,她就知道不止她一个人记得昨日的冲突。
孙氏板着一张脸,说道:“母慈才能子孝。父母的身份,不是用来镇压孩子的,咱们应该摆事实讲道理,你说呢?”
钱沅沅干巴巴道:“娘说得有道理,媳妇受教了。”
孙氏神色一缓,笑道:“那你记得向呦呦道歉。”
钱沅沅:“……”
她好悬没气得的撅过去。
有错的到底是谁啊?
而且,这番话并不像婆母能说出来的,更像是女儿的口吻。
原来,女儿并非记性差,只是不在意而已。
不在意和母亲产生冲突,也不为此而难受。
她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女儿,呦呦一直这样没心没肺吗?
……
没心没肺的玩家小姐正腻歪在黄老孺人身边,求她画衣样子,也就是成衣设计图。
任务难,难于上青天。
钱沅沅没有一万两白银,好在拥有生产资料,加上她这个什么都懂一点的玩家,规定时间内赚取一万两,并非不能完成的事。
第一笔进账,从盘活布庄开始。
上周目,玩家小姐引领过很多次时装风尚。游戏里的女性服装以齐胸襦裙为主,类似唐装,但又有很大的差别,整体风格简约、朴素。
于是她拿出战国袍、汉服、交领襦裙等等,在各大宴会上出尽风头。
一次集会时,她复刻的一套唐制圆领骑装和一套马面骑射服,分别将女性的俊朗潇洒和柔美大气展现得淋漓尽致。
后来,两款衣衫广泛被应用在各种蹴鞠、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