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说剑
儿时的记忆中，凌霄山上的演武场永远是那么宽阔。
花凌寒牵着师尊的衣角，和师兄一起走过演武场的边缘，最后停在了一个白衣人身前。
白衣人身形高挑，腰间佩剑，襟袖衣摆上都绣着赤红的火凤草纹样。他用力抬头向上望去，却只看到一张样貌普通的女子面容，左颊自眉梢至下颌划过了一道狰狞的长疤。
看见那道疤痕，花凌寒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畏惧。
“清夜、小寒寒，今天让素华尊者给你们上剑术课！”师尊的语气却像是十分高兴。
“师尊，为什么要换老师呀？平时、平时都是你给我们上剑术课的。”小孩儿十分不解，小小声地问道。
“因为素华尊者可是天下武学和剑术第一人，能得到她的指点，你师尊我也很荣幸呢。”难得为了此事换下华服，师尊一身劲装，笑吟吟道。
说着，她拍了拍两个弟子的肩膀：“来，你们两个，快来见过素华尊者。”
他有些不敢上前，可师兄花清夜却从善如流，听话地走到白衣人面前，躬身行了一个弟子礼，朗声道：“弟子凌云花清夜，见过素华尊者。”
没有办法，他也只好跟着上前，和师兄一起行礼。
“不必多礼。”白衣人笑了笑，挥手让两人起来，转向师尊道，“飞花，你又在徒弟面前恭维我了。”
“实话实说，怎么能叫恭维？”师尊挑了挑眉头，转过话题，“好了，快开始吧。你可难得来凌霄山一趟，近日我新学了两招，等给他们两个上完课，咱们不得抓住机会好好对练几回？”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白衣人一时失笑，摇头看向年幼的他，“那你又何必拐着弯子，非要让我给你的徒弟讲课？你的二弟子才这么小，刚刚练气起步吧，我又能教他什么？”
“哎，话不能这么说。”师尊正色道，“这毕竟是个好机会——仙门第一剑术大师讲的课，天下有几个人能听到？今天能让他们听一听你的见解，就算暂时理解不了，未来却说不得能受用无穷呢。”
“我看你是听多了那些侠义话本。”白衣人一针见血戳穿了她的幻想，却没有反驳的意思，只是无奈笑道。
顿了顿，她目光沉静地看向面前的花清夜二人，点头道：“好吧，那现在就开始，我手边也没带教材，只能随便和你们讲点理论——你们两个，有谁能说说自己对剑术的理解？”
花清夜年纪大些，当先开口道：“素华尊者，我认为剑术乃是君王武学。自古以来，剑，除了是兵器，更是礼器，帝王铸剑以示其权威，佩剑以彰其身份，宝剑出世，往往也献之于上。
“是以剑术之学、剑道之传，九州之中，四海之内，以上古君王为其肇始，传之后世，虽失却其本意，但剑在江湖之人口中，仍有‘百兵之君’的称号，足可见其渊源。”
师兄的回答，花凌寒当然一个字也没听明白，可师尊和白衣人脸上都流露出了思索之意。
“能说出这番话，可见你平时读过很多杂书，不愧是飞花的弟子。”白衣人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又转向花凌寒，“小寒寒，你的理解呢？”
“我？”花凌寒没料到自己也要回答问题，咬着手指想了想，“剑术……好难的。”
“噗嗤。”师尊和师兄都笑了出来。
“确实很难，所以飞花给你上课的时候，你得认真学，听到没有？不然小心挨你师尊的板子。”在小孩惊恐的目光里，白衣人面不改色威胁道。
花凌寒的小脸垮了下来，看见他的表情，旁边两人却笑得更欢了。
“好了好了，吓小朋友干什么？”终于笑够了，师尊一步挡在他面前，朝白衣人摆了摆手，“继续讲你的课。”
收起了开玩笑的语气，白衣人神情肃然，开口慢慢道：“其实，你们两人之中，反而是小寒寒的回答，更接近我所期待的答案。”
见到花清夜惊讶不解的神色，白衣人将目光投向他，道：“怎么，花清夜，你不服气吗？那我问你，上古时期，以剑术闻名于世的大能，有你们凌云的师祖顾泉、天籁的许韶华、江北的青崖道人、晋国名将赵青宇、古姜国遗民曲如意等等，在这其中，只有顾泉一个人做过皇帝，你那句‘剑术乃君王武学’的依据是什么？”
花清夜一时哑然。
“你喜欢看书，这很不错，但书上说的未必是对的。”白衣人续道，“很多文字记录的真伪，需要多方调查、翻阅许多资料才能验证。花清夜，你是凌云亲传，不是稷下经学院的学生，考据之事，你不必去做，真做起来，也远远比不上专业的学者。所以，回答我的问题，大可不必引经据典。”
“是，素华尊者，弟子受教。”花清夜恭敬地行礼道。
“说回到剑道上来吧。”白衣人慢慢道，“我为什么认为小寒寒的回答更好，因为他说出了一个重要的东西——自身的感悟和体验。对于学习剑术来说，自己从练习中、实战中获得的经验，才是最真实且有价值的事物。剑术本身就是从争斗中诞生的，没有战斗，就没有武学和剑术的进步。”
“素华尊者，可是……”花清夜提出问题，“可是，每个人的经验和体会都必然有差异，那岂不是说，每个人对剑道的理解都不同吗？”
“确实如此，对于招式、技巧、变化的理解，必然每个武者都不相同。”白衣人点头，对他露出赞赏的神色，“天下剑法千万，招式和变化更是无穷之多，这些多如繁星的剑术，本就是由不同人创造总结而出。学习剑招，某种程度上是在遍览前人的经验，并将其化而为己所用。”
“可是……”花清夜仍有疑惑，追问道，“那这么说来，岂不意味着正如水无常形一般，天下剑道也无常理吗？”
“不能这么说，水无常形，可无论它变成什么形状，甚至凝结成冰、化作水气，水始终是水。”白衣人摇头道，“剑道如水，也有其恒常不变的本质，把握了这个本质，就是把握了剑道的精髓。”
“那敢问素华尊者，剑道的本质是什么？”花清夜急忙追问道。
白衣人却抬头望了一眼远方，叹了口气道：“接下来这句话，是我的师尊，当年为我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