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疙瘩汤
这少年和陆晚亭眉眼极为相似,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狭长眼型,但陆晚亭眼神沉静,他的眼里则像是点了两簇野火,看人时也带着一股子不驯。
鼻子嘴巴也有点像,都是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大概是常在外跑,肤色不像陆晚亭那般白皙,是更健康的蜜色,鼻梁上还有几颗晒出来的小雀斑。
真不怪许青禾第一眼把对方看作前男友的儿子,两个人确实很像,只是气质迥然相异,如果说陆晚亭是工笔细描的山水画,那这少年就是笔触不羁的民间年画。
除此之外年龄也对不上:这辈子的陆晚亭二十有四,面前的少年至少也有十七八岁了,两人不可能是父子关系。
许青禾猜测,对方应该是前男友的弟弟,古代版本的。
还挺稀奇,许青禾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
在他打量陆景逸时,陆景逸同样也在观察他。
这人年岁瞧着和他差不多,生得却比他要白多了,乌黑长发束在脑后,几缕发丝柔软地垂在颈侧,愈发衬得肌肤白皙通透,近乎莹润。
眉眼生得极好,并非带有攻击性的艳丽,而是一种清澈又温和的漂亮,眼眸是温润的琥珀色,仿佛林间小鹿,纯然无害。
陆景逸轻咳一声。
“你是谁啊?”
许青禾摸不准这少年是什么来路,只好继续茶言茶语:“我昨日刚与晚亭成婚。”
闻言,陆景逸的表情带上了几分不自然。
这人还真是陆晚亭娶进来的那个男妻啊……长得倒是比他想象中好看多了。
但那又怎样,只要进了陆晚亭的家门,那就是他陆景逸一辈子的敌人!
陆景逸眼神一凛,长腿一伸迈进院子,四下环顾一番,头也不回地问许青禾道:“你家夫君去哪儿了?”
“你家夫君”。
从前缠着陆晚亭撒娇,或者在某些不可描述的特殊时刻,许青禾也没少叫过对方老公,但“夫君”这种词语还是太超过了。
年轻人说话真是没轻没重。
许青禾忍不住脸色一红,掩饰般地咳了两声说:“晚亭刚才有事出去了,你找他有事?”
“找他有事?”陆景逸把双手负在身后,在院子里转了两圈,冷笑道,“我能找他有什么事,当然是来看他笑话的。”
敢情是来找事的。
许青禾没出声,静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当初他与我和我娘决裂,可曾想过会有今天?现在居然还娶了个男妻过门,真是太可笑了!”
云州城内,男妻进门虽然并不少见,却也并非主流,毕竟男人肚子里生不出孩子,大部分人还是想延续香火,若非情比金坚,亦或是实在讨不到媳妇,只能找个男人过日子,断不会头婚就娶个男妻。
陆晚亭显然是个例外。
许青禾没说话。
陆景逸还在发作,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眼中的嫌恶不加掩饰。
“瞧瞧这院子破落的,从前还能看,现在真是一点模样都没了,也就这棵枇杷树还说得过去……看到了吗,这就是报应!”
许青禾依然不说话。
他始终不发一言的样子很是诡异,陆景逸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然后就看到这个刚过门的男妻正在低着头认真地剥花生。
“都这个时候了,你、你居然还有心情吃花生?”陆景逸难以置信。
许青禾当然很有心情。
实锤前男友没儿子,他没理由心情不好。
此时许青禾已经剥好了十几颗花生,还没吃,闻言慷慨地伸手递给对面的少年一大把。
“你要吃吗?给。”
昨晚他从被子下面摸出的早生贵子套餐,桂圆红枣什么的都已进了他的肚子,就剩下这些花生了,许是放的时间略长,有股油捻子味儿,但也是家中目前为数不多的口粮,许青禾自己不爱吃,却舍不得浪费。
正好让前男友弟弟解决了。
陆景逸当然不肯领他的情,一把拨开他递过来的手,剥好的花生仁便尽数落到地上。
“谁要吃你家的花生?我嫌晦气!回家传给我娘怎么办?”
这下许青禾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
浪费粮食,天打雷劈。
“你娘你娘,就知道你娘,你娘没有教过你不要浪费粮食吗?”
说完也不看那少年一眼,弯腰开始捡花生。
陆景逸被他怼得一愣,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怒道:“你也配提我娘?你一个小小的男妻,你有什么胆子……等等,你要干什么!呸呸呸!”
许青禾把刚从地上捡起来的花生塞进了他的嘴里。
陆景逸被迫吃了一嘴土,边呸边道:“你竟然敢这样对我!呕,这花生都发霉了……”
许青禾揉揉耳朵。
这小东西是怎么做到骂人的词汇量这么稀少又这么聒噪的?
他本来就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陪着这小男孩耗了这么长时间,此时此刻终于耗尽了所有耐心。
“‘你也配提我娘’‘你好大的胆子’‘你一个小小的男妻’,除了这几句话,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要说?没有的话,我就要送客了。”
见他这种态度,陆景逸马上骂道:“你这个破落户家的男妻竟敢这么对我说话……”
一听到熟悉的开场白,许青禾就知道对方没有话要说了,揪着少年的衣领把人推出门外,趁着他还没反应过来,动作迅速把大门关了起来。
“拜拜小朋友,慢走不送。”
门外,陆景逸骂了几句“你一个男妻竟如此无理”“等着陆晚亭回来好好收拾你吧”,然而始终无人回应,自知再骂下去也只是自讨没趣,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许青禾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脚步声渐行渐远,他这才放心地回到院里,边走边小声嘀咕。
“等陆晚亭回来收拾我?真是胡说八道。”
陆晚亭才舍不得呢。
闹了这么一出乌龙,许青禾心情一点没受影响,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厨房把锅里卤好的猪杂挨个捞出,切片的切片,切段的切段,满满当当摆了一大盘子。
他厨艺不错,但毕竟没受过专业的厨师训练,刀工十分一般,切出来的猪杂有大有小,好在堆在盘子里倒是错落有致。
他伸手捏起一片猪肚放入口中——嗯,口感软糯又带点脆,卤得透透的,咽下去之后嘴里依然残留着浓郁卤香。
好吃!
被自己的手艺狠狠惊艳了一把,许青禾信心大增,开始着手起今日午饭的主食,看了看家里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