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攀附
这日，金桐正当值，监察院守门的小童前来传话，说国公府的大公子找她，她便跟了小童出去。
老槐树下，苏礼明临风而立，金桐上前打趣他：“终于舍得见我了？”
苏礼明自知理亏，浅笑着没回答，只是往旁边侧了身，替人把风挡下，道：“庄公公在府上设宴，户部和工部的人俱受邀在席，我来接你。”
对于庄公公的事情，金桐总是很敏锐，“不对，他若是有意邀请我，又怎会让我在临开宴前才从你口中知道？”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苏礼明道，“请你去是我的主张。”
金桐自然是想去的，他们越背着她，她越不能缺席，只是中间夹着个苏礼明，她难以决断。
“你这样做岂不是直接开罪了他？”
“庄公公这个人，我还能开罪得起。”苏礼明无所谓地笑，“何况，真正开罪他的事还在后面。”
金桐想了又想，认为苏礼明说得有理，顺河救灾他们注定与庄公公站在对立面，寻求暂时的平和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走吧，他们见到你的反应应当会很有趣。”
金桐托小童向邱监察和张学士他们告假，自己便跟苏礼明上了马车。路程不长，他们长话短说。
苏礼明向金桐大致介绍了宴上受邀之人，他们的站队倾向，以及互相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
尽是些陌生的名字，金桐只能尽量记下，出乎意料的是，与庄公公直接或间接利益交缠的人在少数，也许是陛下有意为之的结果。
尽管在马车上已经有了大概的预期，真正身临实地的时候，金桐仍有几分状况之外的愕然。
在庄公公的私宅，她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刘义秉和李艾宁。
庄公公和金桐是面对面的错愕，不过也仅一瞬。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礼明一眼，便有下人侍候他上座。
庄公公斥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还不在苏大公子旁边加一副桌椅！”
下人低眉搭眼地照着办了，苏礼明方和金桐一同落座。
金桐以为宴上之人会因她的到来而不自在，不料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对她这位不请之客视若无睹。
庄公公似对此景不太满意，突兀地发出一声笑，引得众人瞩目。
“金桐小姐与我这义子倒不像初次见面。”
金桐进来时的惊诧只有一瞬，却没逃过在座之人的眼睛。
“哦，见过几面。”金桐眸光轻蔑扫过刘义秉，懒得多谈，最后两只眼睛定格在李艾宁的面容上，“我与您义子身边这位李姑娘还更相熟些。”
“是吗？”庄公公歪着脖子对问李艾宁道。
李艾宁像是很怕庄公公，整个人紧绷着，不敢回看他，也不敢说话。
金桐代为回答：“李郎中仁心妙手，在颍川颇有盛名。我在家时便数次请其为我看诊，便知他有个同我一般大的女儿。”
此言正中给了庄公公理由，他顺势道：“既是大夫的女儿，肯定懂些医术，顺河一行便跟着来吧。”
庄公公平素爱搜罗一些美人养在宅子里，越缺什么就越想证明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初见李艾宁容貌平平，便没往那方面想，现下他们明白了，许是庄公公变换了口味。
庄公公想要抬举一个玩物，定是怕路途寂寞，他们也就随他去了。
殊不知这只是试探的第一步。
庄公公满意地呷下一口酒，又指着刘义秉道：“我这义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我得了圣上的旨意去顺河赈灾，没皮没脸地磨了好几天，非要孝顺我鞍前马后。”
这话就像把人的脸面按在地上踩，任谁都不能受此侮辱，偏偏刘义秉认下了，还甘之如饴。他举起酒杯对着庄公公，微低了脖颈，却仰起脸，脸上挂着最讨好的笑，仿佛一只虔诚认主的矮脚狗。
“义父。”他唤道。
庄公公爱极他这个样子，兰花指隔空对他轻点了两下，满眼的纵溺，“义秉进门是最晚，却比谁都讨我欢心。我这一辈子能够侍候陛下已经是十世修来的福气，身单福薄，不敢再奢求天伦，可教我遇上了他，才知什么是父子情深。更巧的是义秉双亲已不在世，竟像天意送他来做我的孩子一般。”
“义秉想孝敬我，我也离不开他，各位大人别笑话。”
一番肉麻作呕的话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在座众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即便心下难言也不会形于神色，皆把盏笑道：“人之常情。”
庄公公看着沉默不语的金桐，单拎她出来问道：“金桐小姐可愿成全我儿一片孝心？”
金桐不清楚庄公公的年岁，但看他面皮白净无褶，估计着和刘义秉差不了几岁，甚至因为体态圆润显得比刘义秉更年轻些，听着他口中父父子子的言论，深感荒谬。
压下心中恶寒，金桐避重言轻道：“此事全凭陛下做主。”
庄公公鼻中一哼：“陛下那边，我自会禀报。”
金桐耸了耸肩，陛下批准的事她当然没有意义，这事便这样定下了。
又过几日，临到出发，国公府门前聚了好些人。
金桐看着来送行的朋友，好似恍惚回到了离开颍川的那天。
沈知之、小月、王盛宣、苏景明，还有……国公夫人赵氏？
因母亲特来送别兄长，苏景明看起来不大高兴，然而这真是会错了意。赵氏今日过来，可不是为了苏礼明，而是为了他的心上人。
赵氏审视的目光扫视过苏礼明的朋友们，最后停驻在王盛宣的身上。
单看王盛宣这个人，其实并不让人厌恶。他身上既无脂粉气，也没纨绔的调性，是一个挺老实讨喜的晚辈。
苏礼明察觉母亲的目光，便靠了过去，和王盛宣肩膀抵着肩膀，袖摆叠着袖摆。
赵氏眉头一跳，目光如针，仿佛透过袖子的起伏凹陷，瞧出了隐藏其下，十指交握的手。
这两个人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各家夫人聚在一起总会交流些治家心得，平素的累积终于派上用场，今日她非要棒打鸳鸳！
强势地挤进二人之间，自然地分隔开他们，赵氏对苏礼明道：“金桐只身来到京城，身边也没个长辈。邱监察惜才，有心历练她，可说到底她也是个不大的孩子，我看在眼里实在心疼，你多照拂她，别太冷心冷情。”
苏景明难言地看着母亲，心道这还用她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