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牛郎织女4
自从白九儿出现后,这个家的变化,点点滴滴都被牛棚里那头老黄牛看在眼里。
老黄牛已经老了,皮毛不如年轻时顺滑光亮,眼神却透着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浑浊与精明。
它目睹了因为白九儿的到来,织女眼中重新燃起的光,也目睹了牛郎因为“利益”而做出的短暂妥协。
它比牛郎心思重,眼看着这个家因为白九儿一日比一日好,心中升起了不安的念头。
再这么下去,牛郎早晚会失去在这个家的话语权。
不行!
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一旦牛郎失权,那它在这个家也绝对不会好过。
一日,牛郎在牛棚边给老黄牛添草,嘴里嘟嘟哝哝着:
“那白九儿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个帕子能值那么多钱?要是真的,以后倒可以让织女多织点……”
“不过,她要是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她!”
他的话传进老黄牛耳朵里,老黄牛慢悠悠地嚼着草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哞”声,像是在回应。
它那双铜铃大的牛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它通人性,甚至有些许未开化的灵智。
它记得牛郎对它的好,也记得当年自己是如何怂恿牛郎去偷看仙女沐浴、藏起羽衣,才让牛郎“白得”了一个媳妇,过上了有人伺候、有子嗣传承的日子。
在它简单的逻辑里,牛郎的恩情大于天。
而织女,就是它报答恩情为牛郎谋来的“福气”。
如今,这个“福气”似乎要生出翅膀飞走了,还来了个搅局的白九儿,这让它格外不安。
织女是王母的外孙女,如果织女真的“飞走”,到时候不仅是牛郎,包括它自己,都可能面临着来自天庭的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报复。
几天后,当织女再次在屋后偷偷织造一幅更为复杂的云锦时,老黄牛晃晃悠悠地踱步过来,巨大的牛头突然凑近,吓了织女一跳。
“哞——”
老黄牛叫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织女手中流光溢彩的云锦,又看了看织女那明显有了神采的脸庞。
这个女人果然不一样了。
她织出的云锦竟然带着一丝灵气,再这么下去,早晚会出事。
被老黄牛盯着,织女很膈应。
跟牛郎一起生活后,她已经知道当年是这头老黄牛怂恿牛郎去偷自己的羽衣。
对于这个害自己不能回天的“帮凶”,织女始终心存怨恨。
而且,后来她还反应过来一件更恶心的事情。
老黄牛怎么知道自己会在那天下凡在那条河里玩耍洗澡?
再往深处想,或者——
这头老黄牛曾经不止一次的偷窥自己和其他仙子在河中戏水。
如果这只是一头普通的老黄牛,她不觉得有什么的,但很明显,这头老黄牛成精了。
一想到这儿,她恶心的恨不得把这头龌龊的老黄牛开膛破肚,再挖了它的眼睛。
见它那双硕大的牛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织女皱眉,强忍厌恶,然后将云锦往身后藏了藏。
她不知道老黄牛在想什么,但对这头害自己不能回天的老黄牛,她有一万分的警惕。
老黄牛打了个响鼻,很不满织女对自己的态度。
藏什么藏,它可是牛郎最重要的朋友——
不对,应该是如同家人一般重要的存在,这个家有什么东西是它不能知道的?
它转过身,不再理会织女,到正在劈柴的牛郎,用牛角轻轻蹭了蹭他。
牛郎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老伙计:
“怎么了老牛?饿了吗?”
他对老黄牛,比对织女还要关心。
比起织女,老黄牛更像他的家人。
老黄牛不会说话,但它能通过动作和眼神传递简单的意思。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牛郎也能很默契的第一时间明白它的意思。
听到牛郎的话,老黄牛摇摇头,然后又朝着屋后的方向扬了扬头,又用蹄子刨了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眼神里带着提醒和告诫。
小心织女!
牛郎皱了皱眉,很快,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放下柴刀,大步走向屋后,果然又看到织女在织那“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且这次用的丝线似乎更好了!
她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好的丝线?
不会是偷了家用吧?
一股邪火噌的一下子窜上心头。
他确实期待这东西能卖钱,但另一方面,老黄牛的提醒和他内心深处那种“东西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烦躁和不安。
他知道织女的身份,清楚从前的织女有多优秀,身份有多尊贵,所以他害怕织女越来越好,害怕失去操控织女囚禁织女折磨织女的权利。
他冲上去,一把夺过织了一半的云锦,吼道:
“整天就知道弄这些!家里的水缸快空了你看不见吗?老黄牛吃的草打了吗?就知道躲清闲!”
心血被粗暴对待,织女万分心疼,但这一次,她没有沉默,迎着牛郎的愤怒,她沉声道:
“是你说可以织的!白姑娘也说了,这个比粗布更值钱!”
“值钱值钱!你就知道钱!我看你是被那姓白的女人带坏了!心都野了!还敢跟我顶嘴了!”见织女居然敢反驳自己了,牛郎更愤怒,心底的烦躁和不安也越发汹涌了,他扬手,似乎想打人。
“你要干什么!”
白九儿冷的像冰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牛郎被吓了一跳。
白九儿刚刚采集了一些新的月华草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脸色顿时阴沉如墨,看牛郎的眼神如同看死人,满是翻滚的戾气。
“你想做什么?毁掉能换回真金白银的东西?还是想打为你生儿育女、日夜操劳的妻子?”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牛郎,最后落在了旁边看似悠闲吃草很无辜、实则竖起耳朵的老黄牛身上。
刚才老黄牛去找牛郎的小动作,她全部都看到了。
之前不想搭理这头为了报恩,却“慷他人之慨”的老黄牛,是因为她觉得帮助织女重建信心更重要,现在看来,这头牛,才是最大的隐患。
因为牛郎对它好,它要报恩,于是牺牲了一个天上最骄傲的仙子的人生。
它这哪里是报恩,分明是为满足一己私欲,肆意毁灭他人人生。
而在它的眼里,织女的意愿和痛苦,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
本质上,它和牛郎没区别,哪怕明知织女是王母的外孙女,也因为织女的性别,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完整的人。
牛郎被白九儿的气势慑住,举起的巴掌悻悻放下,但怒气未消,指着织女对白九儿说:
“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少管!她既然嫁给了我,就得守我们家的规矩!操持家务是本分,听从丈夫的命令,也是她作为妻子要遵守的规矩!”
说完,他又冷哼一声,嗤笑:
“而且,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被我收留在这个家的,你吃的用的住的都是我给你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牛郎自认自己是白九儿的主人,敢指责自己的主人?
他觉得白九儿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规矩?资格?”
白九儿冷笑,一步步走上前,目光却盯着老黄牛:
“什么样的规矩?是靠偷窃、靠欺骗,靠囚禁、靠压榨一个女子的血泪和才华来维持的规矩吗?我在这里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是织女挣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而且,你扪心自问,织女自从跟了你,过了一天好日子吗?她带来的价值,远比你给予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