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
斑后面也没有提起和那天相关的事。不知道泉奈后面和他说了什么没有。而你好像被泉奈安抚好了,好像也没有。
当然你也没指望斑能和你解释什么。
所以每当三人场景中,泉奈有事先离开时,剩下的空间就被你和斑平分。你可以走,可以选择不和斑共处一室,他有时候下意识流露的一些想法让你不太适应,这时候还倒怀念起话虽然多、可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的老斑了。
但你才不要走。离开反而像是对斑的退让,是对自己主权的削弱。而且持续观察有助于你摸清习性和边界。
又是一天。
泉奈的身影消失在拉门后,脚步声渐行渐远。原本被他的存在填满的客厅,像露营的帐篷抽走了重心,篷布的重量压着空气盖在你的身上。
你坐起来。从懒散的躺姿变成懒散的坐着。
斑也没走,他没什么好走的。早就抛弃了完美避嫌的行为艺术,现在这个空间里,他是那个不需要移动、不需要解释的恒定存在。
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将目光从门口收回,重新落在摊开在方桌上的页面
被炉因为升温已经收起来了,换回方桌。就在这时,你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前倾,手伸进宽大的袖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个打磨光滑的竹节嵌套而成的长筒。
“这是你的万花筒吗?”斑嗤笑。
“别看我。”
你自顾自的下了要求,摆弄着被斑嘲笑的玩具,手指灵活地旋转筒身上的铜钮,发出细微的咔哒声,调整着镜片之间的距离。然后,你双手握住长筒,将其一端对准了斑的脸。
习惯了战场上千百道目光的聚焦,你这点小动作在他眼里无异于嬉闹。毕竟泉奈不在,如果你吐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处理那个局面,他有点顾忌。斑重新专注于书页,将你的存在和那根奇怪的竹筒彻底屏蔽在感知之外。
视野骤然收缩、扭曲。
水晶镜片后,斑那张轮廓深邃、但表情里带着点松懈的脸,在畸变的视野里被膨胀,像一个被强行塞进狭小空间的发酵面团。整个形象在鱼眼般的畸变效果下,呈现出一种荒诞又略带压迫的怪异感。
你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扭曲的影像,嘴角甚至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斑,”你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沉默,带着一种做实验般的专注和平静,眼睛依旧贴在镜筒后,“你长更像爸爸还是妈妈。”
斑:……
一秒死寂。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又来了’的认命感,侧过头去,避开了可能与你视线交汇的角度。同时,抬起一只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心里长叹。
你脾气确实太差了。泉奈没说错。但他不是一个和女人计较的男人。
大部分的在家的时候,你的心理年龄和实际年龄表现不符,泉奈甚至以此自豪的觉得这是你懒得表演卸下防备的标志。毕竟在外人面前你又假意扮演起成熟稳重的古典女性模样。
这种行为倒也不全是出自对泉奈外在形象的维护,因为你表现得太过明目张胆,他们也会被烦。而你的行为在他看来是一种最省事的方式,主要是出于不想应付更多的事而衡量之下的伪装。
当一个女人表现的失责,就算是和她无关紧要的男人也会和她家里的男人指责其松懈管教。
斑想起你刚来时还挣扎了几天的假模假样,后面发现他无所谓后完全就像放飞自我式的改变。如果田岛还在,估计你要多坚持个几天、或者几月,直到你受不了跑路。
他推测的,你的成长轨迹里应该没有男性长辈过多的引导,泉奈没说、你没提,正常的结婚流程应该是由父亲或者其他男性长辈先做商议,你和泉奈直接跳过了这步。
不过他自觉自己是相当开明的家长。
虽然你比他年纪虚大了那么几岁。
你眼下种种行为无非是出自那天,咬文嚼字下对他‘不算’的回击式回复。他对你的做法也没有怒意,这算得了什么?
他甚至不着急回答你的问题。只是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用后脑勺和那捏眉心的动作,无声的传达着‘随你折腾吧’的纵容,以及一丝‘泉奈什么时候回来?’的隐晦期盼。
就在你以为他要无视你时,他开口了。
“泉奈小时候更像母亲。”话题精准地抛向不在场的弟弟,像丢出一个安全的沙包,“但后面长开了就像父亲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斟酌如何继续闲聊,“他十岁的时候因为洗完澡回来,发现放在身日记本上作标记的头发不见了,就和父亲吵架……”
你听着这平板无奇、缺乏起伏的叙述,斑的声音像冬日里单调的风声。视野里是他被望远镜扭曲的侧脸,耳边是他毫无波澜的关于泉奈童年糗事的复述,内容本身或许有趣,但被他讲得像新手导演的纪录片,没有老斑讲得好。
你又躺下了,但是长筒的顶端架在桌沿上翘,仍然在盯着斑。
困意如同温暖的潮水,无声无息的漫上来。你握着镜筒的手渐渐放松,眼皮越来越沉。斑那无聊的流水账叙事成了最好的催眠曲,你甚至没听到他后面又说了什么,意识就滑入了昏暗的浅眠。
斑的目光始终落在空处,他谨慎避免着和你的对视,就算是长筒里你眼睛的层层折射也算。
在描述里他刻意避免了让自己弟弟出糗的部分。
开口之前他都会酝酿一下,确认这个说法不会影响到现在泉奈的形象再开口。直到某个段落结束,他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你对他刚刚关于‘泉奈小时候较真起来很可爱’的说法,能有所回应。
没有。
绝对的安静。
斑翻页的手指停在半空。他终于意识到不对,
极其谨慎地、用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了你所在的方向一下(确保视线焦点完全避开你的脸)。发现你只是睡着了。
算了。这段时间好像你也挺忙的,虽然他并不知道你在忙什么。
斑目光重新落回书页,翻动时力道依旧很重。但你还是没醒。
不知过了多久,拉门被猛地拉开。
你惊坐起。
泉奈回来了。
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紧绷,眉头深锁,但更明显的是他周身散发出的、肉眼可见的烦躁,像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抑着,泉奈阖门,走到你身边坐下。
斑依旧维持着看书的姿势,只是在他闯入的瞬间抬起了头,眼神瞬间从书卷的沉静切换为族长特有的锐利凝重。
你侧着头看向泉奈。
泉奈眼底翻涌的烦躁凝固了一瞬,像是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那里面有什么东西飞快的沉了下去,又被更汹涌、带着战场硝烟气息的焦灼覆盖。
他没看你,看向斑,声音低沉压抑。
“提前开始了。”他短促的吐出一口气,“会是场硬仗。时间?部署?全是模糊的。”
泉奈的目光快速扫过你,又重回斑那。一瞬间的眼神复杂到你只捕捉到烦躁、凝重、愧疚、好像还带着点强硬。
“她要跟我们走。”泉奈语气毫无商量余地,“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斑的目光在泉奈那句‘她要跟我们走’上停留了一瞬。黑眸扫过你已经褪去困意的脸,又落回泉奈紧绷而决绝的神情上。他并未迟疑,几乎是立刻颔首,“可以。”
他考虑的显然更实际——后方需要人手,女眷参与战备是常态,带上你也没什么不好安置的。只不过他还是有点顾忌,毕竟被偷袭后方也是战场上常见的事。
泉奈得到兄长的首肯,像是卸下了一点重担,但那点轻松立刻被更深沉的责任和烦躁取代。
他看向你。
你点头,“可以啊。”
带上你是怕分开太久泉奈的眼睛出问题吧?毕竟刚刚也说了不知道战线会被拉多长。
听到你的回答泉奈也没表现出完全的如释重负,他凑得更近,眉头轻微皱起,是个相当严肃的表情。
“你是跟我们走。但是——”他强调,“绝对、绝对不许靠近前线!”
前线?你本来也没打算去。比起那个,你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什么时候走?”
泉奈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额前垂落的发丝被他揉得乱糟糟。他瞪着你,眼神里翻滚着对未知战场的焦灼和对既定轨道被打乱的憋闷。
“现在你满意了?”他声音里充满了自嘲和一股迁怒的意味,“我们的婚礼真的如你愿推迟了!”
“唔。”
你直视他喷火的目光,眼神却穿透他,审视着某种更本质的东西,“仪式的存在,不过是人类为无形之物赋予的可见躯壳。”
你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剥离了情绪、近乎剖析真理的冷静。
“仪式标记时间,却无法定义时间中已然存在的东西。”
“就像是在标记水位,”出于某种考虑,你酝酿了一下,“你标不标记它,水位都在那里。”
“——身处水中的你感觉不到吗?”
斑几乎是同步地、带着一种‘又来了’的绝望预判,迅速抬起手严严实实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缝间似乎还泄露出一点‘求求你们了’的无声呐喊。他身体僵硬,只恨不能原地消失。
‘总之别在我面前亲嘴。’他祈祷着。
泉奈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预想中的炸毛或反驳并未出现。他像是被你这番冰冷又直指核心的真理宣言迎面击中。一瞬间,未来战场的焦灼、婚礼推迟的憋闷,都被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洪流冲垮了。
血液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加压,轰然上涌。
从脖颈到耳根,再到整个脸颊,瞬间爆开一片滚烫的、鲜艳欲滴的绯红,浓烈得像是红月季爆炸。他猛地垂下头,下巴几乎要戳到胸口,双手几乎是斑同时抬起,不过他捂住的是嘴。仿佛不这样,那些失控的心跳就会破口而出。
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的眼睛此刻慌乱地眨动着,最终羞耻的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只敢从缝隙里偷偷瞄你一眼——你还是那副平静剖析‘本质’的专注模样,那点缝隙瞬间又像被烫到般紧紧合拢。
然后重复这个动作。
他的嘴唇也无意识地开合了几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反驳你这的歪理,或是找回一点场子,但所有的话语都被那汹涌的羞意堵在了喉咙里。一点湿润的舌尖,在反复开合、却发不出声音的唇间无措地探出又缩回。
然后重复这个动作。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像被你刷了红漆的木雕。大脑一片空白,只剩那句‘身处水中的你感觉不到吗’在脑海里反复轰鸣,好像马上就要灵魂出窍。
那股巨大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羞赧感终于冲垮了最后的防线。
他猛地将头砸向桌子。
“砰!”
泉奈的额头连带捂着嘴的手重重地、毫无缓冲地砸在了面前的方桌上。
他就那样维持着以头抢桌、以手捂嘴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当场昏厥,又像是彻底放弃了治疗。
几秒后,一个气若游丝、闷在被桌面和手掌双重阻隔下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绝望和羞愤,
“哥哥……”
斑在听到那声闷响时,身体就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斑听到泉奈喊自己,觉得应该是结束了吧,他大喘一口气,如蒙大赦般拿开挡住眼睛的手。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家弟弟正以一种极其紧密的姿势将头抵在桌面上。
那个闷闷的、羞愤欲绝的声音还在继续。
“哥哥还在这里……”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积聚最后的力量,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哭腔:
“不要在哥哥面前说这种话啊——!!!”
最后那句控诉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破音的颤抖,穿透了手掌和桌面的阻隔,清晰地回荡在客厅里。喊完,那颗抵在桌上的脑袋似乎又往下用力压了压,仿佛想把自己彻底嵌进木头里,永远不再出来。
斑:……
他刚刚放下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解脱了?’和‘又来?!’之间,极其复杂。他看着弟弟那颗散发着生无可恋气息的后脑勺,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平静、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正常探讨的你。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局面,最终却只吐出一声短叹。
沉浸许久。
“说回战事吧。”
这肯定是倒春寒。
夜晚的湿冷却被你们交缠的体温隔绝在外。
泉奈像一块刚从火炉里扒出来的热炭,黏在你身上,固执且不知疲倦地用嘴唇碾磨着你的皮肤。
不是吻,更像他焦躁的嘬咬。
一切始于你的唇。他的力道好似描摹,唇瓣反复碾过你的唇线,带着一种偏执的探究,仿佛在确认白天那句让他掩面的‘身处水中的你感觉不到吗?’就是从这个柔软的源头说出来的。
“热。”你嫌恶地偏开头,声音带着被黏腻触感搅扰的沙哑,将他推搡到呼吸不再炽热交织的距离。
他顺从地转移了阵地,线路从你的脖颈一路蔓延到锁骨,唇舌留下湿漉漉的凉意和微微的刺痛。
埋首在你颈窝,呼吸灼热而急促,每一次吮吸都带着一种发泄式的力度,仿佛要把白天积压的情绪统统嘬出来。
你被这没完没了的湿黏触感搅得心烦意乱。
白天客厅里他以头抢桌指责你不该在他哥哥面前让他难堪,此刻又被这幼稚的纠缠围剿着困意。
你皱着眉,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掌心精准的盖在不断蹭过来的脸颊上,用力把他推开几分。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动作因这突如其来的阻挡而顿住。
“别嘬了,”你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不耐,在黑暗里也显得模糊起来,“你口水很多吗?从刚刚开始就没喝水。”
泉奈的动作被你这一推一顿,身体僵了一下。
“是你渴了吗?”
黑暗中你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盖在你掌心的脸颊皮肤发烫。
“没有。”
听到你的回答,看来不用去给你倒水,那他可以继续亲了。
泉奈就着你的手掌侧过脸,湿热的舌尖带着近乎挑衅的黏腻感,直接舔舐上你阻挡他的掌心。
真是让人头皮一麻。
温软、湿润,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像某种标记领地的动物。
灵活的舌尖缓慢而固执地爬过你掌心的最上一道名为感情线的纹路。他甚至用牙齿轻轻哨咬了一下你的指根,不重,却带着一种危险的亲呢。
再用软舌卷过被他啃噬的无名指,在和中指的指缝中颇为暗示的穿插。
现在真的很晚很晚很晚了。
你忍无可忍的用空着的手扇了他一巴掌。
却被他更紧地攥住手腕。
泉奈停止了舔舐。脸埋在你颈窝更深的地方,你扇他的手被他牵着改成护住他的头。
他声音闷闷的传出来,混杂着未散羞意和孤注一掷,直接砸碎了你所有关于嘬还是舔的计较。
“你不想要繁琐仪式、在那么多其他人眼前结婚的话,我不逼你了。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平复过于急促的呼吸,也像是在积聚勇气。
泉奈的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探向枕头下。
“戒指我准备好了。”
他飞快地说出这句话,仿佛怕这话多留一会就烫嘴,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你愿意的话,后天……喊斑哥扮演神官。一切从简也可以。”
黑暗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颈窝处是他滚烫的呼吸,手腕上是几乎嵌入皮肉的力道,掌心还残留着被舔舐后的湿黏异样感。而此刻,他抛出的,是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剥离了所有繁文缛节和旁人目光的、近乎赤裸的核心提议。
戒指准备好了。后天。斑当神官。一切从简。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像投石问路又或者破釜沉舟,瞬间击碎了之前所有黏腻的纠缠和焦躁。
你甚至能感觉到,他正试图将他狂乱的心跳,撞进你的肋骨。
他在紧张,在黑暗中等着一个救生圈似的环,又或者彻底溺毙的答案。
你沉默着,没有立刻回他。
室内,只有两人交缠的呼吸声,和他那无法隐藏的心跳。
你也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这天总会来的。就像顺着指路牌的指引往前走一样,所有命运的安排从不催促、也不拖拽你,大多时候你的指路牌也像水位线一样毫无存在。
泉奈似乎被你长久的沉默逼得更加焦灼。攥着你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埋在颈窝里的脑袋不安地蹭了蹭,像是催促。
那湿热的呼吸喷在你的皮肤上,传递出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深藏的恐惧。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脸色由阴转多云即将暴雨时,你才开口。
“你说的后天是明天还是后天?”你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毕竟现在已经转钟了。”
“是鉴和葵结完婚的第二天。”他脸色阴沉的解释,被转移了话题的他开心不到哪去,“毕竟你说要让他们有钱盖新房子。”
哦,那就是明天。再过几个小时就是另外一对新人的婚礼了。
“怎么刚结婚就上战场啊。”你喃喃道。
泉奈此时恨不得要把指环掐断了。
“我们这边不兴把婚期定在战后。”
他头皮发麻,你不正面回答他的态度让他感觉自己被人用雷遁从头到尾电了一遍,而戒指好像是电流增幅器,指尖处更是想被十万根千本扎了一样,但是叫他放下,他又死死捏住,好像真的被电在一起了。
“毕竟一般说‘回来就结婚的’的,结局多半是女方再嫁了。”
你本来想说你那边也不兴,又因为他下面那句话脸色一下就垮了。
“其实在鉴之前,葵还有一个结婚对象。”
他撇了撇嘴,没察觉到你的不对,仍然继续说着。
“不过都过去了,明天正好再仔细看一下鉴和葵的婚礼流程,我要让哥哥记一下,他每次参加别人婚礼都在发呆,感觉他根本不知道神官都要干什么。”
“随便好了。”你烦心的挥了挥手,“你怎么老提斑,哥哥来哥哥去的,再念下去斑死了都要变成你的背后灵。”
“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泉奈没好气的掐了你手指一下,是由上到下的刮蹭。
欧耶。
他借着这个动作的掩护,把戒指给你套上了。
而你察觉到不对,手指上多了点冰凉的束缚。
抬手。
乌黑的视野下,右手多了什么都看不见。
泉奈美滋滋的从你身上翻身下来,带着点大功告成的松懈,哼着小调掏出属于自己的那只,戴上。
把他的那只手和你放在一起。
“哎呀!”他惊呼,“我应该给自己戴左手。”又急匆匆的把戒指取下,然后戴在和你相对的左手上。
‘这样牵手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泉奈心想,‘而且左手没那么影响我上战场。’
他又把左手五指微张的挨在你的右手边。
两个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之间隔着二人的尾指。黑暗中两个戒指依偎着发出微光。
“我好开心。”
泉奈诉说着自己的心情,你没有写轮眼,他怕你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是你什么意思?”
他转头,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浓重的怀疑和一丝被浇灭热情的愤怒,三勾玉的写轮眼死死盯着面无表情的你。
“你为什么没有表现得很开心?”
冰冷的金属戒圈紧紧贴着皮肤,你咽下口水,直觉告诉你不要把真实原因告诉他。大脑在恐慌中高速运转,寻找着转移注意力的盾牌:“修祓、祝词、三三九度、玉串奉奠……”你顿了顿,“其实这个环节应该是在三三九度和玉串奉奠之间。”
泉奈生气的说:“我都不在意仪式了一切从简了,你不要叽叽歪歪了。”
声音里充满了被辜负的委屈和烦躁,在他看来你的回答相当站不住脚。
你“噢”了一声,戴着戒指的手抓住他的那一只,压过,十指相扣。冰冷的金属戒圈在交叠的手指间相互挤压,却不会变形。
“我很开心。”
你顿了顿,不给他看到你表情的机会,把他的头往你身上扣,鼻尖闻着他头发的清爽香气,好像在嗅着镇定剂。
“谢谢。”
泉奈的身体在你怀里僵硬了一瞬,随即更紧地回抱住你,手臂收拢的力道大得惊人。他的脸埋在你肩头,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明显的鼻音。
“你在哭吗?”
“是你在哭吧。”
能原谅女人谎言的才是真正的男人吧?一个荒谬的、不知何时从哪个角落听来的歪理,此刻突兀地闪现在泉奈混乱的脑海中。他抽了下鼻子,将那股酸涩强行压了回去。
算了。
“夫妻之间不要说谢谢。”
他闷闷的说,带着一种强行确立关系的固执。然后,他抬起头,在黑暗中摸索着你的唇,印下一个吻。
一切就像摁了快进。
白天里,葵和鉴的婚礼过程相当复古繁琐,每一步都透着古老氏族对血脉延续的庄重寄托。所有人身着族服,放眼望去一片乌漆嘛黑。
斑被泉奈勒令拿纸笔记录,泉奈的目光几乎没离开过正在进行的仪式流程,嘴唇紧抿,不时低声对斑下达指令:“哥,记下这个!”“那个步骤保留!”
斑面无表情,执笔的手稳定的在纸上移动。他怕泉奈下一秒又改变主意——弟弟现在的心思就像暴风雨中的海面,根本无法预测。与其反复折腾,不如事无巨细地先记下来。
于是,从新娘葵踏入庭院时繁复的入场式,到神官冗长的修祓祝词……将每一个繁琐的细节都转化为纸上的墨迹,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是斑此刻唯一能掌控的节奏。
此刻,仪式进行到了核心的三三九度,新人们同神官一齐完成这个仪式。神官将酒倒入小杯、新郎饮一口、新娘饮一口、新郎再饮一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新郎要多喝一口,但就这么重复以上步骤,再使用中杯、大杯。一共九次共饮,代表夫妻生命永远交融。
喧闹的宾客声浪被绝对的寂静取代,这时候泉奈倒是又肯喝酒了。
斑被泉奈影响的有点紧张,又有点想笑。他本该是最从容的那个,毕竟今天又不是他结婚。但此刻看着泉奈紧绷着的表情,他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
仪式开始前泉奈和你还因为‘能不能开写轮眼’发生了争执。泉奈觉得他开眼状态下能看清更多婚礼细节,但你认为这个状态下都要依赖写轮眼宇智波真是没救了。
最后斑裁定的不开眼。
身着白无垢的你表现得比泉奈要放得开点,明明这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