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去处
蓝神月往宫宴那边传过信后,越千洲径直将人送去宫门口。
宋寒枝头发随意用簪子挽了一半,整个人干干爽爽的,却仍是不时咳嗽。走路有些打跛,但脚步不慢。
若是时辰耽搁太晚,她怕嵇甜会闯宫。
越千洲在她身侧,与她隔着两人宽的距离。临到宫门口,余光扫过她的脸,忽然道:“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宫门外,宋明与宋晞立在马车前,瞧见她后,神情各异地往前走了几步。
“问大人为什么体内又多了一滴噬魂蛊毒吗?”宋寒枝停住脚步,转过头看着他,见他蹙眉不语,苍白的脸上露一抹温和的笑,“那是大人自己的事情,不需要我去过问。”
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让人觉得体贴,但她只是在拒绝。
越千洲盯着她,倏然冷笑了声,“宋寒枝,装傻充愣没用,赐婚圣旨只怕比你更快到宋府。”
他眉眼微沉,抬脚逼近她,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我今夜是凑巧出现在宫中的吗?即便没有你那出乌龙,即便我不为你射灯,你也逃不掉。”
“我明白。”宋寒枝抬眼笑道:“在旁人眼里,我已经是大人您的人了。”
她笑得不甚在意,像是自嘲,但语气甜丝丝的,叫人觉得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欢喜。
越千洲怔了一瞬,却听她话锋一转,“但其实我这人的命金贵得很,谁也做不得我的主。”她温温柔柔地倾身过来,小声道:“希望大人也能惜命些,我可不是每次都愿意救人。”
她一凑近,身上的香气便叫人无法忽略。明明只是若有若无的暗香,萦绕在鼻尖却是另一种强势的攻城略地。
脑海中蓦地闪过咬上她小腿的画面,越千洲分不清是蛊毒作祟还是旁的原因,忽地咽了下口水。
“多嘴。”
他蹙眉斥了句,抬手想将她推远些,垂下眼却见她肩头青丝被风吹起——那是他一缕一缕亲手弄干梳散的头发。
鬼使神差地,他原本该落在人肩上的手轻轻抚上她头顶。
宋寒枝一脸莫名地看他,那只手忽然用了一分力道,将她推开。
“真惜命的话,平日里留心些。”越千洲淡淡撂下句话,转身走出宫门。
宋寒枝掩嘴咳了两声,跟在他后面,门口的守卫连眼睛都没动一下,全然不似入宫时那般事无巨细盘查的模样。
她刚走出去,宋晞拉着她手,面带怜悯地呢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就让你摊上这……”她话说到一半,又是埋怨又是害怕地瞪了眼越千洲的背影,最后只能忧心忡忡地长叹了口气。
越千洲已经翻身上马,马鞭一甩,人冲出去,很快没影了。
马车车帘被掀开,张氏探出头来,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呵斥宋晞道:“轮得到你心疼吗?上来!”
宋寒枝这门婚事定下,宋晞东宫那边是指定没戏了。
宋明也面沉如水,同宋寒枝道:“你跟我来。”
两人一同上了宋明的马车,宋明眼神锋利地盯着她,沉声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宋寒枝苦笑,心道哪里是她想做什么?一个被大人物随手扔进棋局的喽啰罢了,由得她想?
宋寒枝:“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他是怕了。
宋寒枝呆在府里那几日,宋明日日直宿禁中,就是不想跟宋寒枝打照面。现在她被赐婚,以后长住御都,他自然胆战心惊。
“你可能不太了解蛊这种东西。”宋寒枝不客气地靠上软垫,理着衣袖道:“蛊分三类:毒、虫、术。”
她伸出三根手指,同他解释起来,“毒是提取自蛊虫体内的蛊毒,解法同其他毒没多大区别。而蛊虫更简单了,能取出,则能解。但是蛊术不一样。”
她闷咳两声,缓了口气道:“术者,以气海内息为根基,借奇门技巧,驭万物。蛊术需要引子,大部分情况下,用血做引。若能炼成,便可用这术引控制炼出的蛊奴。”
宋寒枝看向宋明道:“蛊术炼出的蛊奴不一定只是虫兽,也有可能是人……比如你。”她无辜摊手,“我出御都的时候才两岁,身上有些什么东西,你应该比我清楚。我没有你的术引,解不了你的蛊。”
宋明急道:“那你如何能控制我?”
“因为不是我在控制你。准确来说,你是我娘亲的蛊奴。”宋寒枝低头揉捏着自己的手指,轻飘飘道:“她死前给你下过什么命令,你自己不知道吗?”
宋明如遭雷击,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喃喃道:“好生狠毒……”
“嗤——”宋寒枝笑起来,“你知道为什么蛊师大多以蛊虫控制人,而不用蛊术吗?”
她眼尾地挑起,阴恻恻道:“因为想用蛊术控人非常困难。以术炼蛊损耗蛊师心血,炼人是为蛊术大忌。而想要炼出你这样言听计从,从心底里对蛊师违逆不得的蛊奴,就要搭上蛊师的命!”
她眼神骤然狠戾,忽地倾身一把掐住宋明的脖子,将人夯在车壁上,轻声道:“狠毒?若非身处绝境,她怎会出此下策?”
宋明被她撞得头晕眼花。赶车的车夫听得轰咚声响,犹豫地拉着绳子放慢速度,“相爷,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事,不小心撞着了。”
宋寒枝声音轻柔,眼睛都没动一下,颈上的手还在收紧,宋明脸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含糊的音节。宋寒枝认真盯着他看,像是在欣赏他濒死的模样。
“不甘心吗?你以为你的命值什么钱?”宋寒枝嘴里仿佛含着冰,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叫人遍体生寒,“我不杀你,是因为不能杀你,不是我不想杀你……还想解蛊?”
她冷笑着甩开手,慢条斯理地坐回原处,“蹬鼻子上脸的事,少做。”
回到宋府,宫里的人果然比他们还快一步。
赐婚的旨意下达,除了射灯赢下的彩头,还多了不少赏赐,但府中上下全无半分喜气。
宋寒枝拿了鸣仙草回自己院子。
灵双听见赐婚后就一直哭丧着脸,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宋寒枝道:“你自去歇着吧,今夜不必侍候。”
果然伤心了。
灵双嘴巴微张,似乎想说两句安慰她的话,但看她神情平静,很是要强的模样,只得听话走开了。
屋内点了灯,宋寒枝关上门,桌边大马金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