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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十六相共轭十X】AML》

14. 【七】

深冬的加仑城,连空气都似乎被冻出了细碎的冰碴。未蜷缩在信号塔地堡的角落里,听着外面能量风暴的呼啸,像一头垂死野兽的哀嚎。他摊开手心,借着从破洞漏下的、灰蒙蒙的天光,凝视着那枚代表着某种模糊资格的旧徽章。徽章冰冷,几乎要粘掉他掌心的皮肤。

“加入黑主教教会”。

这个念头,如同在无边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微弱却固执的星光,支撑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饥寒交迫的日夜。他像一只谨慎的蜘蛛,在教堂外围的阴影里织网,收集着一切与之相关的信息碎片。他听说,想要正式成为信徒,除了最基本的“信仰考察”(他不太懂那是什么),往往还需要一位已有的、具有一定地位的信徒或神职人员的“提携”。而给提携者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至关重要。

这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焦虑。

如何留下好印象?他混沌的脑子里,只能勾勒出一些最朴素的、来自遥远过去的模糊概念——干净,整齐,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浑身散发着垃圾场和血腥混合的臭味,衣衫褴褛得像一块被撕扯过的破布。

于是,一个在他自己看来都近乎奢侈的计划诞生了——他要把自己“收拾干净”。

这个念头驱使着他,再次投入到了加仑城最肮脏的角落。他不再仅仅为了寻找食物,而是开始刻意搜寻那些被丢弃的、尚且能用的物品。一块相对完整的肥皂,半瓶过期但闻起来没有异味的清洁液,一件虽然旧得发白、但只有少数几个破洞的衬衫……每找到一样,他都像野兽囤积过冬食物一样,小心翼翼地带回地堡。

水源是个大问题。教堂附近的公共取水点人多眼杂,他不敢过多停留。最终,他找到了一个废弃的、靠近工业区的雨水收集池。池水浑浊,泛着一层诡异的油光,散发着金属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但他顾不上了。

在一个相对“温暖”、没有能量风暴的午后,他褪下那身几乎与皮肤粘连在一起的、散发着恶臭的破布,赤身裸体地站在冰冷的、污浊的池水边。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他裸露的、布满新旧伤疤的皮肤,激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他咬紧牙关,用找到的破布蘸着那散发着怪味的水,开始用力擦拭身体。

污垢混合着陈年血渍,在冰冷的擦拭下一点点剥落。有些伤口被刺激得重新渗出血丝,带来尖锐的疼痛。但他不管不顾,仿佛要通过这种近乎自虐的清洗,将过去那段充斥着擂台血腥、俱乐部阴暗以及流浪污秽的记忆,也一并从身上刮掉。

他换上了那件旧衬衫,虽然单薄,虽然破洞处漏风,但布料摩擦皮肤时,带来了一种久违的、属于“正常”世界的粗糙触感。他甚至试图整理自己乱如枯草、打结严重的头发,用手指蘸着水,勉强将它们捋顺了一些。

他看着雨水池中自己模糊的、晃动的倒影。那张脸依旧苍白瘦削,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但至少,不再是那个完全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怪物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挤出一个类似“平和”或者“谦卑”的表情,但嘴角刚扯动一下,露出的却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弧度。

他愣住了。池水中的倒影也回望着他,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惶、警惕,以及一种深植骨髓的、对周遭一切的不信任。那不是一个寻求信仰者的眼神,那依然是一只被困在陷阱里、随时准备撕咬或逃窜的野兽的眼神。

心底某个角落,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嘲笑:看啊,你以为换件衣服,洗掉泥污,就能掩盖你是个什么东西了吗?博士的“作品”,怀沙的“工具”,擂台上的“野兽”,垃圾堆里的“残次品”……这些标签,早已刻进了你的灵魂,比你皮肤上的伤疤更深。

他猛地抬手,狠狠砸向水中的倒影,破碎的涟漪将那张令他厌恶的脸搅乱。

就在这种自我否定与极度渴望交织的混乱中,他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与他渴望接近的那个世界产生交集的契机——虽然,是以一种他完全未曾预料、也几乎搞砸了的方式。

为了寻找效果更好些的冻疮药,他冒险深入了城市边缘一片被遗弃的雪原。这里曾是一个旧时代的聚居点废墟,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生命力顽强的、少数几种可食用地衣。

他跪在一条几乎完全封冻的溪流石滩上,小心翼翼地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剥离着岩石上那些青灰色的、带着湿润触感的苔藓。这触感,莫名地让他想起实验室里那些在培养皿中蠕动的变异菌群。生死之誓静静悬浮在他肩头,书页上那血红色的死亡计数,倒映在冰面上,又被水下偶尔游过的、看不清形态的鱼儿搅成破碎的光斑。

就在这时,对岸传来了一阵清脆的、有节奏的银铃声。

恐惧压倒了一切。他本能地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扑向旁边一丛枯死的灌木。手中刚采集的地衣碎末从指缝间撒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清晰而慌乱的足迹。

“请等等!”

一个声音穿透了雪原上薄纱般的雾气,那嗓音并不高亢,尾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未的靴子,偏偏在这要命的时候,卡在了一道冰缝里。他焦急地挣扎,却徒劳无功。抬起头,他看见一个穿着月白色祭司袍的身影,正从对岸的雾气中快步走近。那人几乎是有些匆忙地拂开结霜的桦树枝,弯腰看向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突兀的急切,这姿态莫名地让未脑中闪过博士当年提取他脑脊液时,那专注而逼近的阴影。

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生死之誓似乎感应到了他极致的恐慌,猛地向下坠落,重重砸在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冰面微震,未趁机用力,终于将靴子从冰缝中拔了出来,踉跄着向后退去,腐叶和积雪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听见对方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里带着一种紧绷的……或许是关切?

“你的伤口……”

“别过来!”未嘶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他下意识地抓起一块冻得硬邦邦的泥块,像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举在身前,色厉内荏地威胁:“我……我有传染病!”

这拙劣的借口,他曾用过两次,成功吓退了试图靠近的流浪汉和净化队成员。

然而,那位银发祭司却并没有像前两者那样立刻退开。他的动作顿住了,那双霜蓝色的眼眸骤然收缩,里面翻涌着未无法理解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从随身携带的一个陈旧药篓里,摸索着掏出了一个琉璃瓶。瓶身在灰白的天光下,折射出冰冷而脆弱的光泽。

“这是……银血草熬制的药膏,”他的声音比刚才更低哑了些,语速却加快了,仿佛怕未会立刻消失,“对你的伤……或许有用……”

未愣住了。他看着对方手中那瓶看起来就与黑市上流通的假货截然不同的药膏,又看了看对方。那眼神里没有他熟悉的恶意,却有一种更让他不安的、汹涌的什么东西,像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他分辨不出,只觉得那眼神像冰锥一样刺人。

就在他心神动摇,不知该如何应对这完全超乎他经验和理解的局面时——

“砰!”

二十米外,一声突如其来的猎枪轰鸣,像鞭子一样抽碎了雪原的寂静!巨大的回响在树林间震荡,惊起一群黑鸦。

是教团的猎犬队?还是其他的掠食者?

长期的逃亡生涯让未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向前一冲,头也不回地扎进了浓密的雾霭与枯木林中。

他拼命地奔跑,肺部像被点燃了一样灼痛,耳边是不知道谁越来越近的咆哮声和身后枯枝被踩断的声响。在仓惶逃窜中,他最后一次回头,透过交错纵横的枯木枝丫,瞥见了那个停留在原地的身影。

银发的祭司没有追赶,也没有呼喊。他只是微微低着头,指尖捻着一小撮可能是从地上捡的青灰色的苔藓碎屑。那双霜蓝色的瞳孔,穿越弥漫的雾气,遥遥地望着他逃离的方向,里面翻涌着的,是未无论如何也无法读懂、也不敢去读懂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浓重哀戚与某种……近乎绝望的复杂情绪。

直到冰冷的雪原彻底吞没了身后所有的声音,未才敢停下来,扶着粗糙的树干,大口大口地喘息,冰冷的空气像碎玻璃一样刮擦着他的喉咙。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口袋里,不知何时,被塞进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掏出来,正是那个琉璃瓶。瓶身比之前分配时的私货要大上大概三倍。因为刚才剧烈的撞击和摩擦,已经出现了几道蛛网般的细小裂纹。他将瓶子靠近生死之誓,书册传来一丝微弱的、却确实存在的温热感——是真品。

他怔怔地看着这瓶药膏,又看了看生死之誓的内页。那血红色的死亡计数,似乎在他眼前模糊了一瞬,仿佛被雪原上突然刮起的一阵凛冽寒风揉碎的月光,看不真切。

这次短暂的、不足三分钟的遭遇,像一颗投入他死寂心湖的石子,激起的却不是希望的涟漪,而是更深的混乱与自我厌恶。

他搞砸了。

他不仅没有留下任何好印象,反而像一头彻底失控的野兽。他用了最拙劣的谎言,展现了最彻底的狼狈和惊慌,以及……恩将仇报。

那个蓝头发的祭司……但。他果然,和流言里说的不一样。也和他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习惯于面对恶意、算计和冰冷,他知道如何在那样的环境中蜷缩、防御甚至反击。但对于这种……带着伤痕的、急切的、甚至有些笨拙的靠近,他回报以逃离。

他想起了自己清洗身体时的徒劳,想起了水中倒影那双惊惶的眼睛。看啊,这就是你,未。无论你把自己收拾得多么“干净”,你的内里,早已被摧毁得无法进行任何正常的、平等的交流,甚至无法分辨靠近的手掌,究竟握着的是鞭子,还是……药膏。

教堂的门槛,在他心中,从未像此刻这样,高大得如同天堑,并且,染上了一抹他自己亲手划上的、刺目的血痕。

他握紧了那瓶带着裂痕的药膏,冰冷的琉璃硌着他的掌心,那裂纹仿佛也蔓延到了他的心上。他还有资格,去叩响那扇门吗?他还有可能,去面对那双……承载了太多他却看不懂的眼睛吗?

雪,又开始下了起来。纷纷扬扬,冰冷刺骨,试图掩盖掉雪原上所有发生过一切的痕迹。但有些东西,已经如同那琉璃瓶上的裂纹,一旦产生,便再也无法弥合,如同他此刻心中那冰冷而沉重的绝望。

……

雪水混杂着污渍,沿着生死之誓坚硬而冰冷的棱角缓缓滴落,在它那总是显得过分猩红的内页上晕开一团团模糊的墨渍。未蜷缩在地堡内,刺骨的寒风毫无阻碍地穿过透气孔,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他伸出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指尖上还带着刚刚不小心碰破鼻子留下的温热血液,就着远处垃圾焚烧场那摇曳不定、透过层层铁网漏进来的昏暗火光,在一块相对平整的金属板上,笨拙地勾画着脑海中的路线。

那火光将他瘦削的影子投射在背后斑驳的、残留着陈旧油污的墙壁上,影子随着火光的跳动而扭曲变形,像一具正在被无形之手解剖的、残缺不全的标本。

他画的不是什么精细的地图,而是一些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线条,标记着这座名为加仑的城市的某些角落,以及与之相关的、刻骨铭心的记忆。

其中一个醒目的红叉,标在一条狭窄后巷的面包店侧门。他记得那里,第七次,也许第八次,他被一根冰冷的铁链勒住脖颈,悬挂在那里,像一块风干的肉。他记住了铁链在夜风中摇晃时有规律的吱呀声。此刻,他舔了舔几乎要冻在钢笔尖上的冰碴,凭着记忆在生死之誓的空白处补充细节:那个总穿着破旧皮夹克的保安,每隔大概十九分钟会溜到巷口抽一次烟,烟雾升起的三分半钟内,后门的监控会有短暂的死角;那个绿色的垃圾桶,一旦完全打开顶盖,超过四点七秒,就会触发连接警卫室的微弱警报;还有左侧那道锈迹斑斑的消防梯,踩在第三阶上,会发出一种类似乌鸦垂死啼叫的尖锐声响,足以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血珠从他冻裂的指尖伤口渗出,缓慢地滴落在书页上,那猩红的纸张仿佛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将这点滴血色吸收殆尽。未看着这一幕,忽然有些恍惚地想起,在博士的实验室里,那些冰冷的监测仪似乎也格外“偏爱”他的血液,它们贪婪地抽取,不同的是,每次抽血之后,偶尔会伴随着一点麻痹感官的甜味补偿剂。

另一个用蓝色圆圈标记的地点,是位于旧城区边缘的一个免费公共基因检测亭。他记得很清楚,每周二的下午三点零三分,那面小小的屏幕总会准时泛起一片干扰的雪花。他曾无数次把脸贴在冰冷的识别器上,虹膜中倒映出的,是第二十四次死亡的记忆——那一次,他异想天开地试图伪装成拥有合法身份的变种人混入某个区域,结果被隐藏的电击器瞬间烧焦了视网膜。

在“错误代码04”的机械女声冷漠地响起时,他的手指却能在虚拟键盘上快速而准确地输入一串字符:【↑→↓←??】。这是他用三次心脏麻痹的濒死体验换来的密码,只有输入它,才能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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