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那晚从酒屋出来时,夜色已深,但傅易沛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住所,而是报了一处大学城附近的小楼地址,叫司机开过去。
紧闭的铁艺院门内,冬季的花草树木凋敝,的确如林晋慈所说,十分萧索。
傅易沛没有下车,只降下车窗,看了片刻,便叫司机驱车离开。
导航将车子带去了深夜的杏林路,缓缓而行,道旁零星停着几处烫煮煎炸的夜宵摊子,热气腾腾。
有小情侣在崇大的南校门分别,依依不舍地相拥,腼腆羞涩的女生进了校,欣喜若狂的男生则连路都忘了看,蹿到车前,被车灯大照着,回过神对稳稳急刹的车子欠身说抱歉,又挠头笑着走远。
司机觉得好笑:“这些小伙子怎么谈个恋爱傻兮兮的。”
下一秒,后座传来老板的声音。
“你没谈过恋爱吗?”
前面的小吃车正掉头,横在路当中,车子只能被迫停下,等路况疏通,司机闻声,朝后座扭头,看了一眼笼罩在昏暗光影中的男人。
下车时傅易沛还好好地穿着得体的长款大衣,回来时大衣不翼而飞,身上只有单薄的内搭,刚坐进车厢回暖就打了一个喷嚏。
司机当时忙把纸巾递出去,表情没藏住,应该是被受冻的老板看出来了,自己觉得他也挺傻兮兮的,喝个小酒把外套喝不见了。
据说是体谅原先的老司机年纪大了熬夜开车身体吃不消,才另招了晚班司机,新司机刚到岗,还在实习期。
新工作还没干几天就被老板扣印象分,难免战战兢兢。此刻被老板语气不佳地问话,司机更是小心翼翼地回答:“早结婚了,孩子都有了,恋爱嘛也谈过几个月,从部队出来领导给介绍的,处着合适就领证了。”
“那你大概没真正地谈过恋爱。”
“这恋爱还有什么区别吗?我也是觉得我老婆好才跟她结婚的。”
傅易沛视线像不温不凉的水,朝车内的后视镜直望过去:“你抽烟吧?”
新司机一怔,显然慌了。
因白班的老司机跟他交代工作细节时,着重强调过傅先生不抽烟,也不喜欢车上有烟味,叫他千万注意。他没在车上抽过,不过刚刚等得太久,人犯困,的确下去抽了一根醒神,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我没在车上抽,真的不好意思,傅先生,我下次一定注意,味儿散干净再上车,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傅易沛轻轻一笑:“别这么紧张我还不至于严苛到这种地步只是想举例回答你的问题。”
司机放心不少却又不明白了抽烟跟谈恋爱又有什么关系。
那一瞬的倾诉欲已经过去傅易沛不想再说或
许也是觉得把林晋慈跟烟瘾放在一处比较很不合适。
她从来不是他试图戒掉的恶癖。
车内安静傅易沛目光看向窗外。
见老板看得出神得厉害司机不禁好奇顺傅易沛的视线也朝车外望去——石砖道上除了寂寞的路灯长久照着玉兰树枝叶萧索什么也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司机小声问:“傅先生要回去吗?”
刚刚在酒屋傅易沛也喝了一些酒虽没有过量此刻却也有一瞬恍惚似乎看见一个熟悉的少年身影白T恤灰卫裤在崇大外的这条小路上乐而忘返。
“回去吧。”
在他轻声的决定中车子启动前行。
而车外那道虚影在开满玉兰花的石砖路上
傅易沛想起来那是他们第一次从披萨餐厅吃完饭出来的夜晚是林晋慈口中的“约会”结束了他送林晋慈回校走过这条路。
那晚过量的喜悦把人浸泡得云里雾里吃完晚饭他们还去附近风景不错的公园逛了一圈遇上在那里发调查表的大学生好像是关于卫生巾品牌的线下问卷。作为男生的傅易沛下意识避嫌站远了一点回复了几条手机里积存的信息。
片刻后填写完问卷的林晋慈走过来手里牵一只浅蓝色的氢气球。
是为傅易沛特意用心挑选的。
因林晋慈递气球时对傅易沛说你要吗?感觉你应该不会喜欢大红和粉色。
他很难不为林晋慈对他的用心而感动浅蓝色甚至因此在傅易沛的审美喜好里排名跃进了一大步。
第一次送林晋慈回校傅易沛的心情亦如手中这颗稍不留心就可能飘向空中的氢气球。等到两人要在崇大南校门分别旁边的其他小情侣拥抱亲脸亲密告别。傅易沛握住气球细绳好似被提醒想要问林晋慈那以后就算交往了吗?
这话没说出来可能是紧张的缘故傅易沛先喊住要进校的女生最后脱口而出的是——
“林晋慈你以后还会请我吃饭吗?”
回过头沉默的那几秒里林晋
慈可能是在计算自己当前的财务状况,然后回答:“如果每顿都要吃五百块,不行,但是食堂的两荤一素和双椒拌面可以承包。
傅易沛怔了一瞬。
林晋慈不等他反应过来,着急回宿舍,留下一句“你明天想吃什么发信息告诉我吧就先走了。
如何用台词准确表达情感,也是电影拍摄的必修课之一。回电影学院的路上,导演系的大一学生傅易沛迎来人生的第一个创作难题——他要如何跟人炫耀他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子,说要为他承包食堂的两荤一素和双椒拌面?
一路陶陶然,整个世界仿佛被色彩清新的氢气球充满,脚步没有重量,人随时可能飞起来。
等回到男生宿舍,傅易沛的语言构思并没有顺利展开,他渲染到走回来的路上,觉得夜风真好,连宿舍楼下那棵歪脖树,都忽然觉得别有风姿。
真好,什么都好。
唐德很快发现了不好,大事不妙地问:“你走回来的?那我的自行车呢?
完美的文艺爱情片里被不识时务且大煞风景的赞助商生硬**一则品味低俗的广告,感受莫不如是了。
傅易沛把气球系在床梯上,回想了一下:“停在便利店门口。
“哪个便利店?
“工作室附近的那家。
“你锁了吗?
“……
当时傍晚骑车穿过街道人潮,看到林晋慈之后,又头重脚轻地被林晋慈邀请去“约会,他记得林晋慈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但不太确定匆忙下车之际有没有锁车。
“丢了!肯定要丢了!唐德笃定。
在扒手横行的大学城,好好的电瓶车都会失去电瓶,一辆没上锁的高档山地车,跟丢在路边的现金没两样。
唐德难过:“我真的好喜欢那辆车,它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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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易沛打断:“送你辆新的。
唐德转折:“它在我心里……好像是有点旧了,偷就偷了吧,这不也是一种社会资源的流动嘛。
后来在唐德对工作室其他人声情并茂的夸张转述中,那天的傅易沛很不正常,当然,傅易沛不正常,也不止那天,说傅易沛和林晋慈的爱情有些奇葩,怎么会在约会之后的第二周,当事人才退烧一般注意到,那天晚上少了的,不止是唐德的自行车,还有正式的告白。
于是,傅易沛立马去定了一束鲜花,光打电话跟花店沟通花材包装色调,
就耗时半个多小时。
唐德在工作室讲这件事的时候,故作忿忿不平,说之前傅易沛帮他选自行车,配件页面都懒得看完。
在旁的人接腔,说所以你是为报复傅易沛不在乎你,才选了顶配是吧?
林晋慈也在场,也笑着在听。
唐德演出一副伏低做小的姿态对林晋慈说:“既然你得到傅易沛全部的爱,那就让我得到一点傅易沛的钱吧,以后,你穿大红,我就穿粉红,你用牡丹,我就用芍药……”
林晋慈忍不住笑又忍不住蹙眉,像诊断出重病又不敢跟病患言明的医生,转过头,很近地贴在傅易沛身边,小声又谨慎地问:“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傅易沛脸上也挂着轻松的笑意,低下头说:“犯病的频率比较高,别被他吓到。”
“不会。”林晋慈摇了一下头,“……还挺可爱的。”
唐德那边已经炫耀起自己的新车,引得众人开玩笑去损他,林晋慈和傅易沛不在话题之中,旁若无人般讲起悄悄话。傅易沛嘴角向下撇,不满唐德在林晋慈这里得到的评价:“哪里可爱?”
“讲话还蛮可爱的,是不能说男生可爱吗?”
林晋慈不确定地说,可能认为自己对当代男生的心理脆弱程度还缺乏了解。
“最好还是不要吧。”傅易沛偏过头,不甚在乎地低声,“你还没有这样夸过我。”
林晋慈望着傅易沛的侧脸,一直稀奇地望着,直到被看的那一方受不了,将头转过来,语气好像更加不高兴了,嘀咕着“不说就算了”,他都这样提示了,居然还是不懂,大概是懂也不想说,林晋慈的心应该是石头做的。
林晋慈连他暗自生气的话都仿佛没听到,还是那样探究似的直直望着他的脸。
傅易沛手掌朝后撑着桌子,原本随性的姿态都快要不自然了,问她:“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你脸红的样子好好看。”
长久盯看后,林晋慈得出这样的观察结论,并选了其他样本参照对比,“上次在你们学校遇见的黄头发男生,唐德说他是崇电校草,这是谁评的?我觉得他不如你。”
“什么?”
时间像暂停了一秒,紧接着**式的甜蜜混乱,无法思考,傅易沛甚至连想笑都像不会笑了。
林晋慈一派认真,神情比鉴定节目里落锤的专家还要不苟言笑,好像傅易沛如果告诉她,这是谁评的,她立马
就会叫对方把评选细则发过来,俨然已经准备好从更专业的角度反驳对方。
傅易沛看着她,嘴角轻翘了好几次,又平下去,可能是为了配合林晋慈的客观,他也尽量不要表现得情绪起伏过大,试图说些从容的话。
一会儿随口反驳说:“谁脸红啊,真的是。”拿起旁边的文件夹扇扇风,顺带怪罪起崇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