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玉佩

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便会不断地生根发芽，逐渐盘踞整个内心。更何况，杜家的老三原就是个多疑之人。

杜松野从椅上起身。她越是遇事，越是镇定，此时已经平复好了心情，不同于小绿的焦急紧促，反而在室内不紧不慢地踱着步，淡然地略过每个人的身边，最后站定在衣柜门前。

彼时玉佩由小绿亲手呈上，她也是涉事人之一。况且，身为自己的贴身丫鬟，一天在房间里出出进进的次数不下十次，想要打开衣柜容易至极，她洗脱不了嫌疑。

杜松野用手指轻点柜门，温声道：“小绿，你可知这衣柜里都有些什么吗？”

明明小姐声音温柔可亲，小绿却突然觉得后背发凉，厉鬼一般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明显是发怒前的风平浪静。

与杜松野相处多年，虽然不知主子为何发难，但前人凄惨的下场足矣让小绿清楚触怒她的后果。小绿抓紧裙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下意识地求饶。

“奴婢不知，还望小姐明示。”

她又怕杜松野误解为是自己自首，连忙解释道：“小姐之前有过吩咐，不许下人们触碰您的衣柜。奴婢们一直谨记规矩，从未没有打开过，也不清楚里面存放了何物。”

杜松野半信半疑，问道：“浣衣房里，可否有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接连被她的两个问题砸来，不同于杜松野未卜先知，小绿的大脑根本找不到其中关联，一时半会想不到如何应答。

她匍匐在地，额头近乎碰到膝下地毯，阵阵冷汗尽数滴落在地，不比进门那会儿少。

“小绿实在愚笨……虽然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倘若触怒了小姐……恳请小姐责罚一二。”

杜松野见她说到最后，支支吾吾，一句话掰成三次才说完，其中掺了些哽咽之意，说到最后“责罚”二字，齿间透露出游若细丝的绝望，便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关键信息一个都没得出，这可不行。

杜松野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放松脸上僵硬的肌肉，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安抚道：“抬起头来，你如实回答便是。”

小绿慢慢直起身子，摇摇头，显然在状况之外。

奇了怪了，究竟是小绿胆大包天欺骗她，还是随着她不同的选择，今世剧情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一条道路。

杜松野见她神色茫然，的确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不得不将怀疑对象重新放在别人身上。

若是苏迢迢……单是想到这个可能便被杜松野否决。她生性懦弱，平日吃斋念佛惯了，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更别提要直面杜松野的大怒。她对自己多有忌惮，遇到事情连声都不敢吭，只会躲起来做缩头乌龟，量她十个胆子也没有敢做这事的心。

杜松野头也不转，余光中瞥见吴佩慈时刻挂在嘴角的标志性浅笑。

不怕对方发现了自己的窥伺，杜松野抬起双目，自然地对上她的眼睛，同样翘起嘴唇，回敬过去一抹虚假至极的笑容。

吴佩慈虽与自己颇为亲近，她表面上温柔雅意，实则城府颇深，和她打过交道的无不被她在生意上割去一大块肉。前几日将军府上的人找上门，何尝不是她刻意为之，只是杜松野被哄得开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暂且不计较她的小动作罢了。

但她不常来丞相府，上次见面还是在圣上举办的赏菊宴上，距离那次已有两月时间，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想要动手根本没有可能。

杜松野思忖片刻，旋即闪过一个念头。既然此人料定她会因为这事而凌辱辛鹤覃，想必恨极她那继妹，意图借自己之手将他彻底铲除。

不谈及前世，辛鹤覃性格着实惹人喜欢，讨厌他的人屈指可数。府内像是被划分成了两个阵营，接近杜松野的不屑一顾地贬低他，靠近辛鹤覃的心悦诚服地崇拜着他。

浣衣嬷嬷是杜松野从小的奶娘，她长大以后不再需要哺奶，嬷嬷便请缨去了浣衣房。她总在杜松野面前多有夸赞，夸辛鹤覃能干，夸辛鹤覃乖巧，夸辛鹤覃聪慧，杜松野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也听不到几句其他的话，只能敷衍答是是是。

杜松野不便在奶娘面前表现出不悦，于是暗地里又给辛鹤覃扔了些自己的衣物过去。

除了嬷嬷之外，浣衣房的其他女子也极其喜爱辛鹤覃，即使杜松野给他加了工作量，她们也争先抢着将辛鹤覃手中的盥洗盆夺过，撩起袖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准备搓洗。

辛鹤覃走到她们面前，一个一个鞠躬道谢，却将盆中的衣服收了回去。

他紧紧抱在怀里，垂下眼帘道这是小姐给他一人安排的任务，不想给她们多添麻烦。浣衣房的姑娘们对他更是怜爱了。

关键并不在想要利用自己的人，也不在想要谋害辛鹤覃的人。赏菊宴上公子小姐几十人落座，尚且包容不下她一个杜松野，看她便言晦气，靠近她的位置空无一人。府中不包括家眷在内，单是下人便有四百人余，总有人看不惯辛鹤覃的为人处世。

况且他还是位落魄的庶女，名不正言不顺，父亲少有看顾家事，全权交给母亲处理，母亲与姐姐们对他极其厌恶，经常多有过分的刁难，每次都是以他粉饰太平告终。他在杜府长期落于下位，更会遭受排挤。

想来要是下人欺辱辛鹤覃，一切都很有道理，但要悄无声息地潜入杜松野房间，设计离间她和辛鹤覃之间的关系，让她对他瞋目切齿，让他对她心怀怨怼，进而一箭双雕达成目的的——

只有一类人。

“来人!”杜松野幡然醒悟，速速喊来外面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