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 探春慢
已经出了采薇楼,走在大街上的谢三省,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回头朝楼上望了望。
可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脚下被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踉跄跄,向前冲出好几步。
好不容易站稳,他扭头往地上一瞧,竟是个气毬①,一个六七岁,鼻涕快要流到嘴巴里的小孩,正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捡起气毬,皱眉问道:“是你的?”
小孩点点头。
他向前几步,作势要将气毬还给小孩,小孩欣喜抬手去接,可就在要接触到的一刹那,那气毬竟然破了!
小孩一怔,“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谢三省丢掉手里的东西,又嫌脏似的,几根手指在小孩肩头抹了抹,随后领着谢怀序,扬长而去。
街上人不少人都目睹了这一幕,指着他的背影议论起来。
人群中,一双敏锐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住谢三省,直至目送他大摇大摆进了芝兰坊,才转身离去。
芝兰坊是当地妓馆集聚地,到这来是做什么,不言而喻。
一入坊门,两侧便有盛装打扮,额间贴着花钿的俊俏娘子,倚在各家门口暗送秋波,谢三省咧着嘴,左看看右瞧瞧,最后进了一家名叫“窦五家”的妓馆。
老鸨一见他进门,忙禀退一众华服娘子,径直将他引到二楼最里一间屋子,行了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门一关,谢三省收起笑容,在软榻上坐下来,自顾自倒了杯茶喝,谢怀序则警惕地躲在窗边,观望了片刻,这才回到案前。
“郎君,人没跟来。”
“嗯。”他似是轻哂一声,“看来那位,真是没瞧得上我,派来的人,跟得这么明目张胆。”
谢怀序闻言,压低了声音郑重道:“郎君,要不要…”
说完,做了个抹脖的手势。
谢三省差点呛到,“你有病啊?你能不能动脑子想一想?他跟踪我,他死了,你说是谁杀的?”
谢怀序作认真思考状。
“滚滚滚。”谢三省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跷起二郎腿,“去给我弄点吃的回来,刚才那一大桌,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吃呢。”
“是,郎君。”谢怀序应下,又想到什么似的转回身,“郎君,那苏娘子的行踪,还继续跟吗?”
“跟啊,半途而废算怎么回事。”
“可跟踪的人不是走了吗?”
“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没关系吗?”谢怀序目光澄澈。
“……”
谢三省侧过身,单手撑头,没好气瞪着他,“你觉得我对她,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吗?”
谢怀序点点头。
“你懂个屁!”谢三省躺回去,眼睛盯住棚顶,脑海中浮现苏韵美目流转,唇边笑意瞬间在脸上蔓延开来,“徵儿是我见过,最美的小娘子,她比西京那群,假惺惺、娇滴滴的高门贵女们可爱多了。”
*
“哎,你听说了吗?昭园路苏家那个四娘子,被严家退亲了!”
“此话当真?什么时候的事?”
“那还能有假?就前几日的事,听说那苏四娘子先天不足,根本生不了孩子,苏家辛苦隐瞒至今,可就在成亲前,还是叫严家给知道了!”说话的胖妇人啧了两声,“真是作孽哟!”
旁边又凑过来一人,“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苏家要退亲呢?卢二娘那日瞧见,苏赞府亲自去登刘翁家的门,还说聘礼都原数给严家退回去了呢。”
“怎么可能?那严家郎君乃人中翘楚,岑夫子都说了,严郎君考取功名,就是早晚的事,那苏家能攀上严家,还不偷着乐?哪能撒手呢,哎呦!”
话没说完,一瓢凉水自胖妇人头顶而下,将人浇了个精光。
“噗,哪个不长眼的——”
雪信将手里的水瓢,塞回到愣在原地、本要往锅里添水的馄饨摊主手里,冷眼道:“早上忘了擦牙吧,嘴这么臭!”
“你——”
“算了算了,”后凑过来的那人,识得雪信是苏家的,忙扯住胖妇人,耳语几句。
胖妇人也自知理亏,“我,我今日心情好,就不跟你这小丫头计较了!”
说完,几人相互搀扶拉扯着,钻入一旁的巷子。
“呸!”雪信朝着她们的背影啐了一口,“背后嚼舌头,什么东西!”
回到府上,雪信把听到的,跟苏韵学了一遍。
藏春听了也跟着骂,苏韵倒是没什么反应,仍伏在案上写字。
“娘子!”雪信气不过,“您就任由她们胡乱编排您?赶紧想想办法治治她们呀,堵了她们的嘴!”
苏韵手上不停,淡定说道:“我倒是能堵她们的嘴,可有什么用呢?我还能把全县城的嘴,都堵了不成?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跑得比风都快,由她们去吧。”
“别人也倒罢了,殷家那个,指不定要笑成什么样呢。”
还真让雪信猜着了,得知消息的殷妙筠,差点从坐席上蹦起来。
“易真,你再说一遍?”
“我说,苏家四娘子,叫严家给退亲了!原因是,她生不出孩子。”好友孔易真以团扇掩口笑道,“这下你该开心了吧?”
殷妙筠拍手大笑,“开心,不,简直是大快人心!前些日子,她还纵容侍女跟我叫嚣,这下我倒要瞧瞧,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孔易真趁机试探道:“那,我给你带来这么好的消息,你怎么感谢我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殷妙筠哪里会不懂,轻笑一声,“竹青,去把我新得的那支,金镶玛瑙的头钗取来,再挑对镯子,赠与孔娘子。”
孔易真笑弯了眼,“那我就不客气啦!”
“甘草,”殷妙筠突发奇想,“去,叫家里的郎中,开个调理的方子,给苏府送去,一定要说明,是我送的。”
*
春雨过后,新绿满园。
苏韵和林氏正在院子里插花。
这次母女相处的静谧时光,是林氏主动提的。
正如之前预料的那样,退亲之后的流言蜚语,如纸片一样,飞向郧乡县的各个角落。
林氏并不知断绪之症是女儿所提,只道是那些长舌头的市井妇人胡乱编排的。
心疼之余,更多的是对她未来的担忧。
辗转半宿之后,林氏决定,与女儿相约朝食后插花,一来,阻拦她出门,不叫她听那些胡言乱语;二来,也想借机观察,她是否真的不被流言所扰。
林氏拿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