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规则禁欲·烟火人间
云翳的意识如同从深海中缓缓上浮，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身下是柔软床垫的承托，身上是轻暖被子的覆盖。
——他在。他回来了。
这个念头比思维更快地闯入她的认知。
她甚至无需睁眼，周身萦绕的那股清凉、稳定、熟悉的气息已告知他一切。
她骨碌一下翻身坐起，几乎是凭着本能，就像寻求温暖源头的幼兽，张开手臂就朝着坐在床畔椅上的那抹白色身影扑去。
然而，东方玄鹤微微抬手，修长的手指看似轻描淡写地搭在她双肩上，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便稳稳地撑住了她前扑的势头，将她定在原地。
云翳不服气地挣了挣，却发现对方那看似随意的一搭，竟如铜浇铁铸般纹丝不动。
她立刻像只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泄了气，悻悻地坐回床沿。
东方玄策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微微眯起，沉默不语，带着一种无声的威严。
云翳有些心虚地避开他的直视，扭头望向窗外。
持续多日的雾霾终于散去，夜空露出了久违的澄澈，几颗星子稀疏地点缀其上。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便喃喃自语，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为自己辩护：
“我知道……我违规了。”
她声音很低，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我太急了。我看到甜鑫那个惨状，明白了这都是云彩凤一手造成的孽。我又感知到她惊惶失措要逃跑……我就……就没忍住，出手了。”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东方玄鹤，眼神里带着一种急于证明什么的情绪，强调道：
“不过我没有要她的命啊！我只是……只是让她在她自己造的孽里泡一会儿罢了。”
那语气，仿佛没有直接取人性命，已是天大的仁慈和克制。
东方玄鹤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从椅中站起，然后坐到了云翳身边的床沿上。
这个细微的动作是一个默许的信号。
云翳立刻像得到了特赦，整个人软软地靠了过去，将重心倚在他并不宽厚却异常稳重的肩膀上。
双手更是得寸进尺地环抱住他的腰，脸像只寻求安抚的猫咪，在他颈窝处敏感而冰凉皮肤上依赖地蹭来蹭去，汲取着那能让她心安的气息。
东方玄策没有推开她，只是将一只手搭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声音平稳无波，如同在陈述最基本的物理法则：
“规则有三，记下。一、未得明确指令，不可擅自行动。二、不可在光天化日、公开场合之下神识入梦，易遭反噬，亦会暴露自身。三、行事需学会隐匿，不露痕迹。你今日之举，痕迹过重。”
他的训诫清晰冷静，不容置疑。
“嗯！记下了。”
云翳嘴上应着，环在他腰上的手却收得更紧，蹭着他颈窝的动作也没停，全然一副“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敢”的黏人模样。
东方玄策似乎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道：
“再者，你今日所为，虽起因是甜鑫之惨状，但其中难免掺杂了对云彩凤昔日刁难你父女的旧怨。有公报私仇之嫌，有违天道至公之心。此为其一。”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肩头，语气依旧淡然，却字字珠玑：
“其二，甜鑫今日之果，皆为云彩凤一人之过吗？她自身的选择、洪一的欲望、乃至其母甜七妹的过往，岂非皆是促成此孽之因？天道清算，需观全局因果，而非聚焦一人一事。晓得了？”
“嗯嗯……晓得了……”
云翳含糊地应着，心思似乎早已飘远。
她温热的双唇似有若无地擦过他微凉的脖颈皮肤，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全然的亲昵。
东方玄策的身体微微一顿。
他没有流露出反感的拒绝，但却干脆地站了起来，脱离了云翳的缠绕。
温暖的依靠骤然消失，云翳怀里一空，难免有些尴尬和失落，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哎呀，人家真的记下了就是了嘛……”
她嘟囔着，掩饰着自己的窘迫，抬起小脸，眼神湿漉漉地望着他，带着点委屈和撒娇意味。
“鹤……”
东方玄鹤的表情依然冷峻如冰雕，但若仔细看去，会发现他那双总是洞悉万物的丹凤眼底，难以掩饰地流淌着一丝极淡却真实存在的、近乎无奈的宠溺。
他没有回应她那近乎挑逗的呼唤，只是伸出手，牵起她的一只手，将她从床上带起来，说了两个字：
“用餐。”
路上，东方玄策驾车平稳地汇入燕北市夜晚永不歇息的车水马龙。
流光溢彩的霓虹透过车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燕北的夜生活没有时间段可言，越是深夜，某些角落越是喧嚣沸腾。
云翳看着窗外，忽然说想吃最喧闹、最接地气的“人间烟火”。
东方玄鹤没有异议，方向盘一打，便拐入了一条以夜市闻名的小街，在一个大排档聚集区的停车场利落地倒车入库。
“鹤！”
云翳忽然叫他，眼睛亮晶晶的，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
“嗯？”
东方玄鹤左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闻声转过头，略带询问地看着她。
“你看哈，”
云翳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开始分析。
“从生理层面呢，我是女的，你是男的，咱们是异性。”
她竖起一根手指。
“但从心理层面呢，咱俩都理性、冷静、遇事第一反应是计算和分析，这算都是男的，同性。”
她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再从社会层面呢，咱俩现在是搭档，这关系更像哥们儿，还是同性。”
她竖起第三根手指，然后凑近一点，狡黠地问：
“你说，咱俩这复杂的关系，是不是……该寻求点突破了？”
东方玄鹤听完她这套歪理，脸上那点极淡的柔和瞬间消失，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疏离。
他抬手，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仿佛要敲醒里面不切实际的想法。
“突破什么？你这小脑袋瓜里整日都装了些什么杂乱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