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居然没钱
达官显贵的佳苑周围向来讲究清净肃穆,只有一处被桂花树遮挡住的高墙巷口不同于往日平静。
赵璇正扒在围墙上蛄蛹着“越狱”时,府里嬷嬷找到了她。
她两条胳膊和一条腿死死挂在墙顶,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在半空中飘摇,
往外跳时,她余光瞥见嬷嬷喋喋不休的嘴。
赵璇不在乎对方说什么,左不过是媒妁之言的车轱辘话。
穿来这陌生王朝的几月里,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今日怎么也要出将军府上外面透透气。
她步履轻松惬意,若她知道自己没带钱的话,一定会掉头回府。
而不是等着被人讹上时才反应过来。
一群人围着摊位吵吵闹闹。
赵璇与摊主争论被她戴上后突然碎掉的玉镯到底是被摊主动了手脚,还是她不小心摔坏。
赵璇没论赢。
她气呼呼地伸手向裤腰带打算息事宁人。
心里痛恨人言可畏,周围人都和墙头草一样向着摊主,害她咽下苦果。
她摸了好几下,终于反应过来身上分币没有。
五大三粗的摊主虎视眈眈,赵璇觉得自己是没法走为上计了。
她尴尬地清清嗓子,打算低下头颅。
就说自己是来京城打秋风的赔不起八两银子。
她正要发挥能屈能伸的好品德,如泉水叮咚般悦耳的声音响起。
“居然有人讹上赵大将军的女儿,也不怕被赵大将军回来一枪杵死。”
赵璇打量来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容貌不凡、气质出众,手中镶金缀玉的笼子里有只大公鸡。
一看便知是哪家权贵养出的纨绔子弟。
少年又是出言调侃,又是一副惹不起的样子。
赵璇眼前一亮,想起她本人也是个有名的纨绔,还有个当官的爹。
手一叉腰,她冲摊主道:“你去打听打听我赵璇在摘星楼花多少钱,为区区八两银子说谎,岂不坏我父亲的威名。”
“若我损坏店家东西,我按价赔偿,要是别人讹我,这钱就算扔了也绝不赔偿。”
话说的铿锵有力,全然让人忘记她的手刚刚着急忙慌在裤腰带上摸索。
不过赵璇的名字在京城确实响亮。
周围人噤声,赵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主。
摊主气焰小了不少,“怎么,你爹当官你就能不赔钱?”
赵璇啧啧两声,正要旗鼓重整与摊主争论手镯上的疑点,她被那纨绔少年拦住
她那双狗狗眼泛着疑惑的光,少年瞅了她一眼,往摊位上放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我出二十五两买下碎镯。”
在少年示意下,摊主把碎镯给了少年,一脸贪婪拿走钱袋。
二十五两银子赶上她两个月的月例了,赵璇蹙眉,想着帮忙解围也不是这样帮的啊。
而少年摩挲两下玉镯后,嗤笑一声道:“你的镯子果然有问题,断裂处有异物粘连,且并不像刚断裂时粗糙膈手,反而似滑似黏,不信来个人摸一摸。”
一路人上前一摸,说确实不对劲。
少年毫不留情戳穿摊主:“这镯子又干巴水头又短,即使没碎也值不到半两银子。”
摊主顿时面红耳赤,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赵璇一见摊主露出马脚,她叉着腰就开始骂摊主奸商骗子。
谁料摊主大喊一句“钱货两讫”,凭着强壮身材冲出围观人群。
赵璇还想去追,就被少年拦下。
“赵璇,你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吵架功夫烂成这般。”
“我原以为你养病就不赴约了,没想到你还记着呢?”
一通话把赵璇砸得头重脚轻,她穿来后脑子里关于原身的记忆不全,将军府的人只当她掉河里磕脑袋忘了点事。
行为举止上,原身向来出格,她穿来后反而没引起怀疑。
怎么今日撞见个想不起来的人,反倒看出她有古怪。
难道她和这人很熟?别是情郎吧。
“我这不磕了脑袋,有些头昏影响我发挥口才。”
说罢她伸手指着额头上一道细细的疤,看起来快好全了,不细瞧发现不了。
少年扫过她那道疤,又看见她头上几粒香喷喷的桂花。
挠挠鼻尖,少年后撤一步回她:“既是好友,怎么会怪你。”
听了这话,赵璇松了口气。
朋友好啊,朋友好。
少年还挺体贴,考虑赵璇生了场病,喊遮风严实的马车载两人,这就是去“赴约”。
赵璇没敢细问到底去干什么,怕被少年发现她是个假冒的。
等到了场地,有人喊少年五皇子,她想起五皇子曾经出现在刚穿来时,她对婢女的套话里。
在婢女口中,五皇子是唯一和她关系不错的皇子,大名谢渡安。
别的皇子不像谢渡安靠天天斗鸡捉猫、在酒楼撒钱出名,都想当皇帝很有志向。
物以类聚,她和谢渡安以及一堆纨绔子弟便凑在一起在摘星楼饮酒作乐。
谢渡安也没有皇子派头,出宫和人玩互相都直呼其名
赵璇本人可不善饮酒,好在这回赴约是京郊一赛马场。
那么多匹马她还是头一回见,场子快赶上三个赵府大了。
她跟着谢渡安走进专门预留的看台,傲气着一张脸,尽量不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偶尔偷偷往四周看两眼。
这时赛马还没开始,看台上人不多。
谢渡安蓦地转身,把赵璇吓了一大跳。
她很不爽,依着纨绔人设恶声恶气:“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平日见你周围热闹非凡,怎么今日独自一人,没和人一块来赛马场。”谢渡安道。
没想到谢渡安的问题那么多。
赵璇端详谢渡安的表情片刻,谢渡安俊俏脸上表情自然,不像是在怀疑她。
赵璇接住话头反问:“你不也是一个人,堂堂皇子身边也不多跟几个鞍前马后的侍卫。”
牙尖嘴利,反而彻底打消谢渡安之前心中对她的疑虑。
谢渡安摊手:“等会郑兄他们来,要是带着宫中侍卫可不美,坏了雅兴。”
这预留的看台,原来是给赵璇这些权贵子弟搞团建呢。
赵璇看见谢渡安说完后挠挠鼻尖,眼中透出几分惆怅,欲言又止,好似不止一个原因。
不同寻常的动作,让赵璇嗅到八卦的味道。
果不其然,谢渡安告诉她,皇后第三次试图给谢渡安做媒。
这次是皇后老家侄女,正坐船在来的路上。
人一到就要给谢渡安和这姑娘赐婚。
“我连人鼻子眼睛都记不住,何况这人还是岭州来的,说的岭州官话,若真成婚,岂不每日鸡同鸭讲。”
大抵因为两人都是苦于被做媒的沦落人,谢渡安和她诉起苦来。
提起包办婚姻,赵璇穿来后深有同感。
她脱口而出:“谁还不是呢!”
在谢渡安视线下,赵璇竖起三根手指说:“我成功搅黄了三次媒婆的相看,加上今天逃出来这回便是四次”
这般战绩,让谢渡安对她肃然起敬。
他从躺椅上坐起以表尊重。
反抗家里做媒的不少,还真没有像赵璇如此勇猛的,大多人挣扎两下,便在长辈和身边侍从的劝说下随波逐流了。
能搅黄两回相看的人都实属罕见。
谢渡安因为是其中之一,火烧屁股一样,日日出宫,就怕被皇帝看见找了骂。
赵璇一本正经道:“我这个年纪,正是游山玩水、大吃大喝、好学不倦的年纪,怎么结的了婚!”
“况且和面都没见几次的人躺一张床上去,我才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