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 13

晚自习的教室里鸦雀无声，只有修正带在纸上划过发出摩擦的声音。

俞漪同撕下草稿纸的一半，偷偷转过身，去看教室后面墙上挂着的钟。

时间指向九点十五，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十五分钟。

周从聿坐在她后面，很认真地解着一道解析几何。

俞漪同借着回头看钟的名义，将目光落在周从聿脸上。他低着头，认真地演算着。俞漪同用余光瞥到教室外面漆黑的走廊，确认了走廊里没有巡逻的老师。

草稿纸上被她写了字，叠成正方形的纸块，她用手轻轻敲了敲周从聿的课桌，眼里露出狡黠，又担心动静太大被其他同学发现。

课桌底下是镂空的书架，每个人都放满了课本，零零总总的各科教材，塞得满满当当。

周从聿听到声音，抬起头，向俞漪同投去疑惑的眼神。

“下面。”俞漪同对他做了个口型，用眼神示意他向下看。

她将身体转回去，面朝前方，手却偷偷伸进周从聿的书架。周从聿放下笔，伸手来拿纸条的时候，手指却被俞漪同捏住。

俞漪同轻轻捏了下周从聿的指腹，将纸条放在他的手心里。

周从聿的手是温热的，放下纸条的同时，俞漪同用指甲轻轻刮了下他的手心，心里却在偷笑。

“认真点，俞漪同。”她听到周从聿在她身后小声说。嘴上说着“认真点”，手却没有松开。

纸的顶端写着端端正正的“邀请函”三个大字。

称呼顶格书写，俞漪同在“亲爱的周从聿同学”后面很用力地加上冒号，单独成行的问候语是“晚上好”。

另起一行的正文工工整整地写道：“今夜天气晴朗，月明星稀，温度适宜，我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那就是：不知道今晚能否有幸与你一同逛操场？盼复。”

文字下面画了一颗小小的爱心，和一轮弯月。月亮下是两个手牵着手的小人，走在跑道上。

周从聿看着纸上写实派的画作，不禁莞尔。

署名另起一行，写在这封信的右下方。

俞漪同收到回信的时候，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十分钟。她将传回来的小纸条打开，看见周从聿在她稚嫩的儿童画下面留下了自己清秀的字体——

“亲爱的小鱼，晚自习下课后收拾好东西在教室后门等我。现在，请你先专心学习。”

只有周从聿会叫她小鱼。

每次这么叫她的时候，周从聿总是眼底带笑。

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起，教室里的同学们都欢呼雀跃地收拾好东西，呼朋引伴地向教室外跑去。住宿生跑去操场，利用熄灯前的最后半小时时间，争分夺秒地去球场上踢上一局。走读生则是收拾了书包，将没写完的试卷一股脑带回家。

俞漪同收拾好书包，周从聿已经斜靠在后门口等她。

他的身影被黑暗笼罩，头顶是清朗的月光，洋洋洒洒落在他身上。

俞漪同向他跑去，像只飞向花丛的蝴蝶。周从聿张开双臂，稳稳地将她接住，并顺势拿下她肩膀上的书包，单手搭在自己的左肩上。

熄灯前的操场上热闹非凡。

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欢声笑语充斥着每个人的耳膜。

这大概是一整天里学生们最自由最轻松的时刻，结束了一天繁重的学习任务，终于可以彻彻底底地放松一下。

而明天，又是全新的、充满希望与朝气的一天。

周从聿将俞漪同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两个人慢慢地绕着操场外圈走。

走累了，他们在跑道旁的台阶上坐下。俞漪同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仰头望着头顶的月亮发呆。

“周从聿，我们会考一个大学吗？”她问。

“会啊。”周从聿点点头。

“那如果，我们没有考到一个学校怎么办？”俞漪同又问，她的眉头紧皱着，语气里带着一点失落。

“为什么会有这种可能性呢？”周从聿好笑地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俞漪同叹了口气，有些为难：“这种东西说不准的，填报志愿也容易阴差阳错，这种事情可太多啦！”

“如果我们不在一个学校，那你一定要每天都想我。”

提及未来的话题总是容易陷入悲伤之中，俞漪同沉默地盯着头顶漆黑的天。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

云层渐渐将月亮遮住，整片天显得更加暗淡无光。

“周从聿，你抱我一下。”困意袭来，俞漪同的脑子里有些不清醒，她转头看向周从聿的侧脸，小声说。

她的脸颊发烫，心也砰砰跳。她看到周从聿的眼神在她脸上游移，从头顶到眉眼，再到眼下细小的一颗痣，又移到她的鼻尖，最后重新停留在她的额前。

她从周从聿沉寂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周从聿鼻尖的呼吸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脸颊，扫过她的眉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周从聿低着头，而俞漪同的头抬起，他们的眼神缠绕在一起，耳边是难以克制的心跳。

熟悉的气息包裹了近在咫尺的彼此，连呼吸都开始发颤。

云层散开，月亮重新显露出来。

周从聿张开双臂，一只手揽住俞漪同的侧腰，虎口的温度袭来，好像要将她灼烧。校服帽子上的抽绳缠绕在他指尖，修长的另一只手穿过抽绳后又穿过她的发丝，最后落在她的后颈。

俞漪同扬起头，任由周从聿的手托着自己。

头脑发晕，不知道是不是困意让眼眸湿润，俞漪同的手指往下，沿着校服的侧边一路下移，最后在自己腰间碰到周从聿的手。周从聿抬手将她的手一起覆住，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俞漪同想收回手，却发觉周从聿的力气大得惊人，让自己不得不与他的手一起抵在腰侧。

有那么一瞬间，俞漪同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留。

周从聿的唇柔软，却带着凉意，落在她的额角。

他的眸色深深，好像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整片黑夜。

“教导主任来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操场上的人一下子四散开来。

俞漪同好像被惊醒，她惊恐地攥住周从聿的手。

远处摇摇晃晃的臃肿身影正提着手电筒走来，晚自习结束后的操场是最容易抓到小情侣的地方。

周从聿拉着俞漪同站起身来。

“跑！”他的声音被风吹散。

俞漪同任由他拽着自己向前跑，耳边是呼啸的风。关了灯的教学楼，操场上晃眼的灯光，在此刻都变得模糊。

不知道周从聿要带她跑去哪里，好像全世界都在此刻颠倒。

这条属于他们俩的路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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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漪同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那晚的风声。

她放下手中的纸条将它重新放回纸盒里，却在抽屉最底下看见一本《小王子》。

书页被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