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萨拉乌如遭五雷轰顶，整张脸瞬间变成惨白。
他刚才的话……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听到了？
林蒲桃也彻底呆滞在原地。
原来这才是迦陵真正的目的！他根本不在乎那批货，也不在乎萨拉乌的命！
他要的是彻底摧毁萨拉乌，让他活生生溺毙在自己选择的绝望里！
迦陵欣赏着萨拉乌彻底崩溃般的表情，慢条斯理地将手枪收回，语气轻松得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今天水灯节，打打杀杀的太晦气。放水灯嘛，总是需要点好运才能实现的。”
他挥了挥手，像驱赶落水狗一样。
“我这个人，最讲信用。说了让你们一家离开，就一定会放你们走。”
“维猜，送客。”
-
搂着女儿坐在侍者引领的休息室里，女人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窗外是芭提雅依旧繁华热闹的夜，但她的世界已经一片荒芜。
她的丈夫，萨拉乌，那个在公众面前形象清廉、备受爱戴的关长，那个在家里会对她们母女嘘寒问暖、甚至会耐心陪女儿做手工、每晚诵经祈福的男人……竟然亲口承认了那些肮脏的交易，默认了与署长、与du枭那样的恶魔同流合污。
最让她心碎欲裂的是，在生死抉择的关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
原来平日里所有的温柔体贴、所有的关怀备至，在真正的恐惧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
他可以为她们营造一个看似完美的温室，却无法在风暴来袭时为她们撑起一片天。
她心中的英雄，那个高大可靠的形象，在一夜之间，碎了一地。
怀里的女儿异常乖巧地缩着，不哭不闹，只是用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安和茫然。
回到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女人第一次觉得这栋房子如此冰冷彻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诵经时的檀香味，此刻闻起来却只觉得虚伪和窒息。
晚上，她哄睡了女儿，躺在曾经充满温情、如今却宽阔像是隔了两条湄南河的大床上。
她背过身去，第一次，不再依偎向那个熟悉的怀抱。
萨拉乌试图靠近，声音沙哑地想要解释，想要诉说自己的无助，想要乞求原谅。
“女儿睡了，别吵醒她。”妻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平静得像一堵冰冷的墙，将他所有的言语都堵了回去。
那之后几天，萨拉乌在极致的恐慌和屈辱过后，恍然反应过来，迦陵或许并不会真的在那个时候、那种场合公然杀了他。
一种被戏耍的愤懑让他几乎失去理智。
他动用手头仅剩的权力，变本加厉地卡住迦陵那批货，力图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并非全然无能。
然而，迦陵那边却再无动静，甚至连一个警告的电话都没有。
仿佛他和他死死卡住的那批价值数亿的货物，已经彻底变成了无关紧要的垃圾，被对方随手丢弃，也失去了所有玩弄的兴趣。
这种无视，比任何威胁都让萨拉乌感到惴惴不安。
这天，他心灰意冷地在办公室磨蹭到了晚上十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回家。
手机忽然亮起，是妻子发来的信息：
【你什么时候回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萨拉乌生出一丝卑微的希冀。
她终于愿意理他了吗？是不是时间冲淡了恐惧，她开始试着理解他了？
他几乎是立刻回复，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东西，驱车回家。
一路上，他脑子里甚至开始编织和好的话语，幻想着也许这个家还能回到从前。
推开家门，客厅里亮着灯。
妻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卧室休息，而是正襟危坐地在客厅沙发上，身上还穿着外出的衣服，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疏离。
她的面前，茶几上，放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萨拉乌心中那点不祥的预感再次升起，他强笑着走过去：“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在等我吗？”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文件上，笑容瞬间僵死在脸上。
最上面一页，几个加粗的黑色大字，刺入他的眼中——
离婚协议书。
“签字吧。女儿归我。”
萨拉乌难以置信地抬头：“你要和我离婚？我说了那天是迫不得已，我只是想要拖延时间……”
“别再说了！”妻子打断他，情绪失控地尖叫起来，“萨拉乌，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要被你逼疯了！也被我自己逼疯了！你知道我每天看到你，就会想起那天晚上子弹上膛的声音！我就会看到女儿的脑袋被枪口指着，看到一个血淋淋的洞！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画面！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她痛哭失声，眼泪汹涌而出：“我尝试过去理解你，原谅你……在那种情况下，你选择自保……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责怪你。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再跟你生活在一起了。每一次你的触碰都让我觉得恶心！每一次你念经的声音都让我觉得虚伪可怕！求你，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放过我吧！放过我和女儿！”
萨拉乌如遭重击，踉跄着去抓妻子的手：“不！不能这样！结婚的时候，我们在佛祖面前发过誓的！无论贫穷富贵，顺境逆境，我们永远不分开！你不能……”
“别跟我再说那些佛语了！”妻子甩开他的手，眼中充满了彻底的失望和痛苦，“萨拉乌！你要是真的在乎你的佛，真的相信因果报应，当初就不会做出那些事！就不会和那些烂人同流合污！我们的家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佛渡不了你了，也救不了这个家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面如死灰、彻底被击垮的丈夫，抱起旁边房间里早已被吓坏、默默流泪的女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曾经温馨、如今却像是坟墓的家。
门，重重地关上。
萨拉乌独自一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缓缓跪倒在地，对着家中那尊每日虔诚跪拜的佛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哀嚎与呜咽。
他的佛，没有回应。
他的家，碎了。
而他选择的这条命，从此将永远活在迦陵亲手为他编织的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
已经连续好几天了，打高尔夫的时候心不在焉。
幸好迦陵与那位芭提雅首富颂恩交流频繁，没有心思管她出球动作是否利落。
不可否认，自从水灯节之后，林蒲桃的心情就沉到了谷底。
萨拉乌妻子那绝望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太能理解那种感受了——信仰的崩塌，对身边最亲密之人形象的彻底粉碎。
她也曾那样全心全意地相信过梁宴声，相信他是港城警队的明日之星，是正义与光的化身。
可最终呢？
剥开那层伪装的皮囊，里面是一个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恶魔。
不过面对迦陵时，她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波澜和感伤，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观察迦陵上。
她发现了一个极其反常的现象——迦陵似乎完全不再关心那批被萨拉乌卡住的货物了。
他不再听取相关汇报，甚至当维猜提及是否需要再施压时，他也只是意兴阑珊地摆摆手。
这太不对劲了！
迦陵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利用娜拉的案子制造恐慌，精准打击萨拉乌的心理防线，甚至不惜利用对方妻女的性命玩乐……他怎么可能在最后关头，仅仅为了欣赏一个家庭的破碎，就放弃数亿的巨额利益和这条重要的运输渠道？
这绝不符合迦陵的行事风格。
此人从不做无谓的浪费，一定还留有后手！
“怎么了？”正当她全神贯注思考时，迦陵突然出声，“累了？”
林蒲桃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什么。”
萨拉乌离婚后的几天，表面看似风平浪静。
而挥杆间隙，颂恩凑近迦陵，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表功的得意：“迦陵先生，您放心，那个不识好歹的萨拉乌，蹦跶不了几天了。新的关长人选，我这边早就打点得明明白白，保证比萨拉乌听话一百倍。连署长那边都还蒙在鼓里呢。”
新任关长？
颂恩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萨拉乌已经被放弃了，甚至有可能被处理掉。
可萨拉乌虽然刚刚经历婚变，神色憔悴，但似乎并未受到致命的打击，甚至还在强打精神处理公务，这和他的“死局”似乎有些矛盾。
颂恩见迦陵没什么反应，继续赔着笑，小心翼翼地问：“迦陵先生，您看……我这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