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寻亲
秋萧曼垂眸,又捡了块碎石拿在手中。
她不是没想过,这些年的煎熬让她对这个人思念至极,她知道自己若去了檀原,恐怕很久都不会再回到雯桦来,她不知该如何向父母告别,更不知道若父母需要她在身边,她又该如何抉择。
所以,她迟迟没下决定。
瞧着大雪逐渐弱下来,木良畴拢了拢肩头的毛领,站起身来。
“早些回去,方才秋老将军让我带话。”
秋萧曼点点头,将手里捂热了的石片丢了出去。
想到秋府的灯火辉煌和其乐融融,也不知秋萧曼怎么就忽然想到了被黑暗和寒冷笼罩的明府。
随着木良畴的脚步声走远,她又展开手中的信,三年来,这信上书写的内容毫无温度,只有冰冷的汉字堆叠讲述着并不温暖的事。
零星的雪片落在明蔚娟秀的字迹上,继而又落到压在信角的那方红印上。随着融化洇湿了墨迹,留下的痕迹仿佛眼泪滴落。
秋萧曼将信折好收回毛披覆盖的衣襟里,再次眺望静湖的眼中仿佛带了分告别的情绪,而后她将毛披的厚帽遮在头上,朝不远处犯困的白马走去。
^
檀原,明府。
与闹市的华灯耀目相比,明府内漆黑一片,只有寥落的烛光从几间住了人的房内透出来。
“啪”的一声,瓷碗重重摔到地上,里面的药汁铺撒一地,只差一点就溅在刚踏进门槛的雪净白衣上。
负气坐在屋内的娇柔男子被刚走进的人吓了一跳,恍然自己冒失,赶忙跪到地上,用一种极其难听的公鸡嗓,音节高低不平地轻唤:“明将——”
听着又哑又闷又涩的声音从苍舒雅嘴中冒出,明蔚低头去看脚下的汤药,冷冷道:“吃了这么多药,还是不好?”
提起苍舒雅的伤心事,他更为沮丧地跌坐下去,没了骨头一般的绝望摇头。
明蔚绕开满地药水,朝书房书案走去。
苍舒雅连忙起身上前,给他又倒水又研磨,裂开的嗓音又道:“斟天泽这老不死的!总也有血债血偿的时候!”
明蔚没什么情绪落座,依旧盘着手中锃亮通透的文刀一言不发,直到苍舒雅意识到自己又失言,才悻悻住了口。
没多时,屋外的小厮匆匆走进来,端正地报了句:“刚调到京兆尹的彦项文,彦大人来访。”
明蔚眼皮未抬,只听苍舒雅道了句:“不见!”
话音才落,明蔚便意味不明地显眼瞧了他一下,却也没反驳。
谁知,门庭中却已传来一人舒朗的笑声,而后话音传来:“你的嗓子又不是我弄坏的,为何对我怀恨在心?!”
也不知这人怎么擅闯人府邸,苍舒雅怒目望去,却听明蔚平稳道了句:“你先下去。”
想要发泄愤怒的苍舒雅没办法,只得扭扭捏捏地退出去,还在门口处狠狠瞪了眼刚进门那个官服都未脱的彦项文。
彦项文心情极好,只看他一副小女人的娇气样子,调侃:“好歹也是我让木将军救你的!”
苍舒雅才不领情,“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瞧着门口走来的人步伐轻盈随意,明蔚朝后靠坐,并未主动开口。
反倒是彦项文扭过头时忽然意识到屋内光线昏暗,说了句:“雯桦这仗打的,损兵折将不说,明将的家底子都掏空了?蜡烛都买不起么?!”
明蔚依旧没说话,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不爱搭理他。
彦项文却好奇心作祟,往靠近明蔚的最近处坐下,探着身子跟他说:“城防今日跟陛下说,又有不少檀原人出城后便没再回来,你说这雯桦都没了,这些人跑哪去了?!”
“你是问我?”明蔚稍歪头,一脸不屑,“不应该是你这个户部大吏去查的事?”
彦项文笑意绵绵,“这不才上任!不过听说洛祯的消息,就赶紧来告诉你。”
明蔚并没表现出多想听,只将手里晶莹的文刀收起,便听彦项文又道:“有人暗地里搞他,说是贪了不少公银,已然落马——”
“——你大晚上跑我这就想说这个?”明蔚不厌其烦。
“倒也不是——”彦项文依旧笑盈盈的,“你知道我虽是首辅的外侄孙,却也不是完全跟他一条心。雯桦那场灾难后,陛下有意打压你,提拔我叔父的人,你怎也不作为?”
“你想让我做什么?”明蔚又问。
“明军就剩十万人了!”彦项文叹道,“即便也不少,但这些年你再不招募新军,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招募新军干什么用?”明蔚不解,“还有谁对檀原构成威胁?”
“是,中原都被你淌平了!但外族不侵,不代表内族不反呐!”
明蔚嗤笑一声,摇曳灯烛后的眉眼依旧冷若冰霜。
“我父亲可没教我养兵欺压自己人!”
彦项文对他的态度也是无奈,毕竟就算在檀原王面前,他也依旧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是是是,明氏都是忠臣良将!但你没想过,若陛下真的想除你,你又该怎么办?”
他又将声音压低了些,小心翼翼的:“这些年你还看不出来?你明蔚的大势已去!我敬你是个英雄才来提醒你!”
明蔚却不领情,只道:“我该谢谢你?”
“听不听随你!”彦项文无奈自己白费口舌,却又想起一事,说:“还听说个事。”
“?”
明蔚掀眼。
“民间有人在传雯桦人没死,全都迁到了一处神秘地带。”彦项文笑意收敛,探究地问:“说是雯桦人在檀原帮助下迁到了另一国度,有这事吗?”
摇曳的烛火将明蔚那张玉质金相照得宛若一张绝美的画作,但那双泄露着杀气的丹凤眼却已没了半分善念,只道:“没有。”
彦项文虽是半信半疑,却还是咧嘴一笑,狡猾极了。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帮着别人。”
话音才落,门外又来了名小厮,这次是送信。
明蔚接过来才发现那信筒自头到尾都没一处印鉴,翻找时却发现彦项文的脑袋也伸得老长,他将信筒一收,问:“你还有事么?”
意识到自己过于明显打探,彦项文向后靠坐,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信筒看着不像中原的东西。”
明蔚将手压低了些,不耐道:“我需要向你汇报?”
也不知他这样的态度怎么就让彦项文产生一种虎口拔牙的危机感,他笑脸一收,当即说了句:“得得得,我走...”
明蔚瞧着他,仿佛催他赶紧滚。
彦项文越发觉得自讨无趣,草草告别后便离开了。
只不过走时特意又在屋内甚至院中环顾了好几遍,便听跟着他的随从弱弱问了句:“大人在找什么?”
“总觉得他太过安静了。”彦项文呢喃了句,“不知道又在谋划什么!”
随从不解:“他手上都没兵了,还能谋划什么?现在满朝上下不都是想动他的!”
彦项文小心翼翼又去看方才走出的那扇泛着微光的门,更为忧心:“血洗王宗,凌虐俘虏,八年灭七国!算上雯桦就是八个!当初他也是这么静悄悄地杀出重围,如今谁又能保证这个人不会反咬檀原一口?!”
随从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也难怪檀原王一心提拔自己的武将,这些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