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海妖 · 意外
喻青禾迎风而上,漆剑包裹白布散落,显露锋利玄芒,斥道:“快跑!”
少年背起虚弱扶冬,慌不择路,奔去门外。
“道长撑住啊!您可要撑住啊!”
女道身影依稀,青袍飘摇。朱纱狂舞,紫气缭绕衫衿,随之号令,房内杳杳烟雾,闪过暗色紫光。
“五雷听令——”
轰隆声响,雷光从天而降,将横木劈作两半,船身颤又颤,燃起熊熊大火,吞没而来。
“卧槽,雷!是雷!徒手召雷,喻大师太厉害了!”
少年步子踉跄,栽了跟头,整个人跑作道风,头也不回冲去廊末。
身后温扶冬探头,面色憔悴,抬手道:“放……放我下来吧。”
少年郑重提声:“放心吧姑娘,我徐某堂堂男子汉,怎会丢下你一弱女子不管!我定带你逃出这是非之地!”
“……我没那么弱。”
戏鬼掠至身后,面色狰狞:“啊啊啊啊啊!你个贱子!放开三小姐!”
“三小姐是我的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转头,就见血盆大口咬来,惊恐之下将温扶冬扔去。
“啊啊啊啊啊!鬼啊!鬼啊鬼啊!”
他痛哭流涕,抹泪磕头:“别杀我!都给你我都给你!鬼老爷别杀我!”
“……”
戏子鬼陡然转向,幽幽飘来。
“三小姐啊啊啊——”
“你为何不见我!”
“为何负我——”
温扶冬心痛万分:“你倒是去追他们啊!”
她一路狂奔,奔至无人地带,左右瞧着,往楼上去。
那方少年终于得以休息,扶着墙,乐呵呵喘气:“那位姑娘真是个好人,孤身引走怪物,勇于献身,独自面对危险。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
恶鬼穷追不舍,温扶冬两指捻符,待无人左右,欲动手之际,忽见虚掩大门,察觉她的到来,咯吱掩开。
她两眼放光,当即被这扇门所流露丁点儿鄙夷打动,飞扑而入。
戏鬼张牙舞爪,却被道强势力量阻拦,笑容生硬脸庞,尖叫不绝。她往后滚身,十指飞掷符纸。
“泉水之照,生灵之炉,炼我凡心。滚!”
白符飞扬,炸作漫天星雨,恶鬼燃起大火,伴随其惨叫,房门吱呀,慢悠悠闭合。
漫入无边黑暗,温扶冬什么也瞧不得,直至撞上何物,这才晕乎乎停下。
她未能歇气,霎时清醒,伸手摸索身前之物,突感不妙。
桌案?茶杯?还是热的?这里有人?
她遽然抬头,却撞南风入怀,窗外雨滴落,拍打青柳儿。
墨色昏影晦暗,风里捎来花香,温扶冬若有所感,朝后仰,见那窗台人影绰约。
......怎么会是他?
窗扉大开,随暮风吱呀摇晃,鸟儿也振翅飞走。花月皎夜,一道人影携海棠斜雨落入,两手扶窗,衣衫飘飘,映着身后水色,却胜似开在冰天雪地,娇艳的热烈红梅,灿烂得教人一眼惊艳失语。
他姿态倦怠,极为随性,笑意携音色清透动人。一字一句,十分玩味儿:“温扶冬。”
“好久不见。”
语调疲沓,一如既往讨厌:“需要我亲自扶你起来吗?”
铃声脆生生,自耳边响起,吹散凄冷夜风,忽碎为残音。
“……”空气蓦然安静,陷入无尽昏色,最后一寸光线也抹杀去。
温扶冬近乎愣住,惊怒不已:“你怎么也在这儿?”
她简直无话可说,怎么哪里都能遇见这人?
那人挑眉不言,从窗台一跃而下,掸去发梢水露,一身红衣妩媚。
沉默良久,少年忽噗嗤笑出声。
“我才不痛!”温扶冬捂着腰子,想也未道。
谢青晏唇角轻牵,坐于横梁落影,脚踩着只断箭,单手托腮,懒洋洋瞧她。他若有所思,语气轻慢地道:“温小丫头,莫非你我真是命中注定,在这儿也能遇见?”
“好久不见。”温扶冬下意识答复,反应过来起身,“不对,谁跟你命中注定?”
谢青晏靠扶手,撑着太阳穴,瞥她眼。
温扶冬扭身便走,摸索门把,却被身后无形之力逼得动弹不得。
一回头,那少年悄然立于身后,两只胳膊搭在门口围栏,姿态疏懒,缓缓揭开脸上狐狸面具。
窗外海棠流连飞落,他气息冷冽,站在满城风絮,宛若落花水寒,灯影烟雨而立,一张不知何时出现的面具狡黠万分,露出半张清瘦下颚,与勾人眼尾。
少年拨弄颈间银铃,发出悠忽轻响,清冽嗓音衬着空灵银铃,他的笑容明艳又恶劣,令人琢磨不透:“温扶冬。”
“要和我一起玩吗?”
那双眼盛放于春日,宛如冬末未消的残雪,仔细盯着人的时候,会恍然让人觉着,仿佛这片天地这世间,都不及这双眼美好。
温扶冬往后退。
这人有些时候真挺诡异。
他低头望来,虽瞧着样子闲散,目光却直透人心。乌发如墨,明眸似月,皎色下,微微挑起的唇鲜红若棠,穿破层层阴霾照入。
那冰雪之中,凌晨窗外欺雪傲然盛放的枝头海棠。
温扶冬拳头攥紧:“……玩什么?”
明月消失于雾霾,风过窗,符纸随风刮动,门前封条飘落,一片呼啦声,唯余那双温情的桃花眼不可直视。
谢青晏一笑,分明缱绻玉面,温扶冬看来,这笑却有些可怕。
她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凌利掌风携卷杀意袭去。
寒气泠然,扑开少年额前碎发,却被一把扇子接住。他眼也未抬,稳稳支起少女手臂。
温扶冬眼神未动,看去对方:“师兄若是想与我切磋,师妹自当倾力相陪。”
谢青晏稍扬眉,掌风浩然接近之际,意外没有躲开,与她擦肩而过。
温扶冬俨然未料,抓了空,往前栽去,被人自后拉住衣领。
少年身形如流风,不知何时到了身后,勾着她衣领,一把拎了起来。
温扶冬落地退后,这才令人发现,她咬牙切齿,面色通红。
谢青晏瞧见这幕,不尤觉得好笑,弯腰,看着她眼睛,抬手落她头顶,稍稍停留,理好她凌乱碎发:“为什么脸红?”
“胡说!”温扶冬脸色更涨,拔剑朝对方砍去。
她着实像揣着何百宝袋,随时能掏出吹毛利刃,或是穿肠剧毒,教人哭笑不得。
谢青晏未反应来,掌心牢扣白刃,偏头看来,语带戏谑:“你就这么忍心看我下半辈子半身不遂?”
温扶冬磨牙,“我早知道就……”
“就什么?”谢青晏扬眉,侧身避开。
二人鼎足相立,气场强大,搅得风云涌动,他只是躲避,无还手之意。
“这么久不见,”少年身姿轻盈,笑的肆意极了,“你就这般对我,真是好生心痛。”
温扶冬怒道:“我真该杀了你!”
她怒不可遏,剑刃横于少年脖颈。
谢青晏未躲,反倒看着她,额前乱发飞拂。晚风掠窗,夜色无灯火,暗得分寸不见,他从容不迫,忽走近步。
剑尖离他极近,近乎抵着,温扶冬蹙眉,堪堪半指,潜意识拿远,却硬持着,分寸不让。
刃近身前,携着剑身寒气,方磨出鞘的剑,眨眼便能取人性命。她甚能看清,他锁骨血意,眉头更蹙。羽睫浓稠,未眨半分,眼里绵缠如雪,唯独不见害怕。谢青晏一言不发,继续走近。
她眸光微动,五指渐紧。
谢青晏又近半步。
温扶冬咬牙,吻颈之时,即刻挽刃,气得不行:“你不怕死吗!”
谢青晏握住她剑锋,勾唇,笑道:“不是要杀了我?”
“动手啊。”
温扶冬挣脱不开,冷哼不言。
他看好戏般笑了声,抬眸瞥去,松手,剑刃便落地,尖锐鸣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