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七夕番外：歧途

作品分类：《渎神之路》同人

作者：这刻春

致求知的灵魂——

爱与智慧，本是同一个生命；

口渴的人来到水边，却融化在月亮的倒影中。

＊

指尖漫不经心划过书页的字句，姿态闲适，叫人分辨不出阅览者是否走心。

他目光落在上面，于心中念读：

「爱对我说——」

“这里可是友爱之馆——汇集所有知识的藏书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阿那克萨戈拉斯耳边响起，言语中带了些匪夷所思，“你就看这些？”

来人也不避讳，伸手翻起扉页，探究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瑟希斯与墨涅塔？我该庆幸你起码看的不是什么一拳神王杜撰小说，还是该感慨这泰坦间的私情精彩绝伦，能吸引你的目光？”

「我是不羁的风，飘然而至，与你的火焰相拥。」

阿那克萨戈拉斯拿书的手指压在此处，也正看到这句。他收回视线，另一只手撑着下巴，转头上下打量风尘仆仆的友人：“怎么听着火气这么大？谁惹我们的天才了？”

不应该啊，大名鼎鼎的那刻夏，在这届七贤议定会上大放异彩，以「智种」之名为「秘芽学派」带来新生，就任贤者。

整个树庭谁人不识他的名讳？再怎么想也该风光无限心情正好吧？

“别提了，”走马上任的智种贤者想起来就头疼，“你是不清楚那些申请的课题研究有多……一言难尽。”

阿那克萨戈拉斯确实不清楚，也想象不出来这有什么可烦恼的——驳回不就好了？

看表情就知道这人不以为意，那刻夏抱着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被迫害的心思讲解：“关于将会飞的鸟儿置入火筒以指导火筒飞行方向的可行性。”

阿那克萨戈拉斯：“……什么？”

“将会飞的鸟儿置入火筒以指导火筒飞行方向。”向来不喜废话的那刻夏重复，且看架势不介意重复到阿那克萨戈拉斯听清楚每一个字。

“……哦，”阿那克萨戈拉斯沉默后发自内心感慨，“比你还天才，哪个学派的能人？”

“你说话能不能少点阴阳怪气……山羊的。”

“不会是论文被吃了于是一怒之下提交的吧？”这课题听着就让人怀疑提出者的精神状态。

“不像，因为不止一个。”

这种申请，他收到了很多，充分见识到了神悟树庭的包容性与物种的多样性。

阿那克萨戈拉斯：“……”

同情了，难怪脸色不好看。

“不说这些，倒是你怎么看起……”那刻夏欲言又止的视线落到阿那克萨戈拉斯拿着的书上，“……别和我说，你想加入赤陶或者敬拜。”

阿那克萨戈拉斯装模作样思考：“不行吗？”

“……过来给我打工。”

“求我。”

“滚。”

智种学派继承自「最初的学者」对灵魂学说，专精于生命与事物间转化及扬升的理论，其主导的学说，意图指向所有生命和物体的源头。

但那刻夏太大胆了，阿那克萨戈拉斯对此有着深刻且自信的判断，他的研究势必会踏入某些世俗认知的禁区。

「我们追求知识，但不僭越神性；我们尊崇信仰，但不背离理性。如同圣树的根叶交融，智慧与敬畏当相辅相成。」

——这是最初七贤议定会议，由所有贤者共同写下的结语，是神悟树庭所有人需要背诵的重要考点之一。

阿那克萨戈拉斯抬头，那刻夏正皱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很显然对前面的打趣有些不满，目光还在自己手中的书上，似乎在怀疑他兴趣在此的可能性。

半响没有应答，那刻夏感到奇怪，二人对视。他迟疑：“你来友爱之馆，真的是为这个？”

“友爱之馆还是墨涅塔悬置心脏所在。”阿那克萨戈拉斯友善提示。言外之意，这里不仅是汇集知识的藏书地，也是神血交融，纯粹之理性知晓何为「友邻之爱」的苗床。

他状似轻描淡写：“所以来这里看这些不是很正常？你就没点兴趣，不好奇吗？”

“好奇。”那刻夏直白得能噎死人，“好奇为情爱所困的泰坦，灵魂与人类可有何异同。”

“……”阿那克萨戈拉斯摆手，“行了行了，事情多就想到拖我下水，上辈子欠你的。”

这态度，就是默许入伙了。

那刻夏满意点头，以智种贤者宽广的胸襟原谅友人的些许冒犯，走之前还催促他快点去帮自己干活。

目送人走出友爱之馆，阿那克萨戈拉斯摇了摇头，打算把被打断的片段看完。

「温柔地缠绕，令你火光熊熊，而后缓缓熄灭。」

令你……火光熊熊。

他喃喃自语。

合上书扉。

＊

“这是误入歧途。”很多人这样说、这样看待。

但那刻夏的步伐从不犹疑，虽然阿那克萨戈拉斯也并不在乎所谓对错的结果，但也情不自禁发问：“那刻夏，你有想过……自己所追求真理，是个错误吗？”

“我的真理高贵、纯粹、确凿、无疑。”那刻夏瞥了一眼实验做到一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渎神同伙，轮到他友情提示，“我们已经是一条绳上，都到这份上了你问我会不会是错误？”

“不，我同你一样，认为真理无误。”阿那克萨戈拉斯纠正自己的说辞，“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无误的真理，我是问你，若是这条路是歧途，该当如何。”

那刻夏更不以为意了，继续捣鼓自己的炼金术：“那就向全世界宣布我们失败了。”

“不然还能怎样？真理就在那里，只是我们踏入歧途，当失败的证明公之于众，世人同样会为我们惊叹。”

“而后，会有更多人去尝试我们未走过的‘歧途’，或许每个人都抱有找到真理的自信与期许……这听起来很可笑，但不该被批判。而未知的结果是学者眼前的饵料，前仆后继，总会有人走上所谓‘正道’。”

阿那克萨戈拉斯看着那刻夏。

是的……这就是他……这就是我……

无须迟疑，无须畏惧，这就是一条忐忑难行，为世人埋下怀疑种子的渎神之路。

一条歧途。

这世界遍地虚假，没有捷径。

令无数人所警惕的渎神者，有一双掀翻干草车的手，有一对熠熠生辉充满野心的眸，有一颗燃烧的心。

那刻夏不需要，准确来说，无所谓是否有理解者、协助者、同行者。哪怕可能偶感寂寥。

有则抱以欣赏的目光，无也投身真理的海洋。阿那克萨戈拉斯好像，影响不到他的抉择。

安静些吧，我的心，那棵树在寻求真理。

要像蝶翼，停在枝桠上收拢、贴紧。

安静些吧，我的心，不要扬起你的尘土。

要像蓝花，开在根须旁摇曳、安分。

安静些吧，我的心，不要烦扰他的高悬。

要像露水，凝望月亮的倒影，不引起涟漪。

所以安静些吧，我的心。

令他火光熊熊。

要像柴薪。

世人皆知，那刻夏那双眼眸中有着仿佛象征智慧与理智的青，却不学瑟希斯的沉默，不以谦卑为止步真理的荆棘。

无人探究，阿那克萨戈拉斯那双眼眸中有着仿佛寓意热烈与疯狂的红，竟拒绝墨涅塔的蛊惑，拒绝爱为挽留亵渎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