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空忧骛远力不逮,须得上法渡众生
桂花若白色的星子藏在绿色的天幕中,淡浓起伏的香气甜蜜,却不能时时掩盖住药味,似是苦菜加了糖调味。
青石路上横陈着许多病人,因为没钱看病买药,也不能回家传染别人,他们就睡在医馆外的街道上,或咳嗽不止,或出血遍地,或昏迷谵语。
这片街头巷尾早就被划分成了瘟疫病人专门居住的区域,以一道沟渠相隔,没有几个健康的人敢过桥来。
遍地哀鸿遍地血——祁阳拉着车队回黄氏医馆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有二十大车药材在半途瘟疫最严重的地区就被她卖掉了。车队走得也很快,路上没耽搁什么时间,但依旧没能赶上。
黄觞大夫这些天早已焦头烂额,把煮过的药渣反复煮了给病人喝,但药渣都快煮成白开水了,也搞不到更多药材。
他听说祁阳拉着药回来,不由得老泪纵横,夺门而出。
众人早听说小东家去谋药材了,心道要是能再弄到三五小车药材,已然救大命。
谁知她弄到这么多,想都不敢想,城里所有人一时间欣喜若狂。等祁阳一跳下车,黄觞抹了眼泪,拜谒道:“小东家,菩萨转世啊!”
祁阳本来弄到药材时挺得意洋洋的,但半路见到这么多黎民百姓病死,就再笑不出来,眼下也并不激动,只等他起身,问:“治好了几个人?”
“洗生花还没来,已经死了一百五十多个……”
女孩呆滞,说不出半句安慰话。
她强迫自己冷静,这才使唤镖师们联合医馆众人一起搬药材去医馆的仓库和地窖,多余装不下则放她家宅院里。
黄觞的医馆到巷子尾这片都被县衙划分成了病区,祁阳的街坊邻居都锁了家门暂且搬走。
女孩直接拿些钱去找几位愿意出房子的邻居,把他们的房子买下,快速过地契,自己拿着碎墙的大锤头,一锤头在墙边砸出洞,把几座大宅子连通,成了个大仓库。
饶是如此,也装不下,黄觞又把一个城内的空粮仓钥匙给了祁阳,道:“县丞夫人给我的,说有些病人可以送来那里,我没用,你拿去装吧。”
祁阳最后把能囤药材的地方囤满了,连家里原来种花的院子也不放过——大黎离开,这些花也早谢了。
月亮此次没和女孩一起出门。它很聪明,守着家里还每天来黄氏医馆瞅两眼,甚至帮黄觞送信笺给死者、病危者的家属,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女孩归来,它急忙飞来蹦地落在她脑袋上,“咕咕咕”三声——问她怎么样?
祁阳摸了摸猫头鹰,很快道:“月亮,这里交给你看守了。”
“咕。”它答应。
祁阳露出一丝丝微笑,很快出门帮众人一起搬药材。
镖师张七他们早在前些天就发现这位“小东家”不怎么吃睡,眼下更发觉她力大无穷,心道此女恐怕身份不凡,倒也更相信了是她把他们从熊口下救回来,卖力地帮忙。
这些药材的到来实在是过于振奋人心,死寂的街道热闹起来,许多病情不重的病人、茶馆来跟小东家干活的伙计、药馆的学徒、愿意助灾的仁人志士全都动起来,搬药、点货、抓药、煮汤。
不出半日,病患们就全都喝上了浓稠的救命汤药,缓过一口气。
天色彻底昏黑下来,祁阳眼瞅着这些药材都被放仓库里了,买了好锁把门全部拴住,这才对镖师们抱拳道:“多谢各位,我已经安排一个伯伯家里弄了热水和饭食,你们洗个澡,休息一晚,就可以回宁州了。”
张七却道:“救命之恩,我们不能光帮你拉拉货就算了。”
祁阳现在目的达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道:“我并未救了你们的命。”
“?”
“泽灵山上的熊大王是要清修的,所以它不杀你们,我不过受熊大王所托拉你们下山;你伤好这么快也不是因为我胡乱包的止血药有效,而是熊大王愿意用灵息护住你们。”
张七沉默片刻,问:“果然,当时我们伤口上包的只是些侧柏叶、白芨茎?”
“对,我就认识这些。”
张七满是伤疤的脸没有什么表情,他沉默一会,还是道:“我回去和兄弟们商量。”
祁阳道:“对,我把你们拉下山,你们帮我拉次药材,已经两清。+真的不用再报恩了。”
汉子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送走了这位,祁阳这才从后门回去医馆,注意到后院角落一个八九岁的小学徒双眼青黑,眼皮在一跳一跳的,过去道:“我帮你看着药炉吧,你睡会。”
小学徒一激灵吓醒了,发觉药炉没熄,这才注意到祁阳,问:“你真要帮我?”
“对,正好我找黄大夫有事。”
小学徒她连忙将扇子递给祁阳,道:“谢谢你!医馆真是累死——欸,你怎么没穿煮药的衣服?”
此女睡迷糊了,以为小东家是医馆的学徒,纳闷她没穿围裙!
祁阳知晓现在天黑黢黢的,也笑笑道:“忘了。你去休息吧。”
小学徒抓了抓裤子,也就走了。
祁阳在足足两人合抱这么大的药炉边缘坐下。
因为病人太多,所以每一位病人在接受诊脉和传染源询问后就会被分类,症状相同、脉象相同的归在一起,吃一锅药材。
祁阳给炉底扇着风。
淡黑色的烟翻涌而上,炉子里咕噜咕噜响,极其刺鼻的苦味不断翻腾,火星子迸出来一点,又很快在熄灭。
“家里那婆娘真狠心,馍馍也吃完了……”
黄觞嘀咕着从前院走过来,突然注意到一个黑衣人在煮药,问:“谁?”
“我。”
“小东家,你家药材搬完了?”
“是啊,五六百个人来帮忙呢,当然是搬完了。”
“嘿嘿,你吃晚饭了没?”
祁阳却道:“你没吃的了?”
黄觞粗糙的皱纹扭在一起,几乎要翻白眼,“我家那个臭娘们!哼,做了八十个干饼,四十个馍馍丢医馆里,就回家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