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孟婆落泪

“咕嘟、咕嘟。”巨大的水沸声突兀地响起，引得众人寻声望去。

店门前亮起的大屏上，出现一口被烟熏的漆黑瓦罐，瓦罐内的水翻滚着，蒸腾的热气氤氲而上。

周好好看着捕心屏上出现的瓦罐，诧异道：“孟婆想要的是瓦罐？”

“嘘！看下去。”

这时屏幕上出现一只手，一只指节粗大，皮肤粗糙的手。那只手稳稳的端着木瓢，她快步来到瓦罐前，将瓢里灰褐色的粟米倒入翻涌的开水中。

粟米在开水中翻滚，手的主人又拿起木勺轻轻搅拌。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又随着炊烟往哪唯一的小窗逃离而去。

炊烟攀上长满青苔的茅草屋顶，又与邻家的几缕炊烟汇合，缠缠绕绕宛若一条天青蓝丝带。

它们爬上树梢，飞跃至上空。下方是鳞次栉比的屋舍，蜿蜒不知去向的土路。余晖将土路渲染成橙红的金色，路的那头连接着田野，装满粟谷的竹篓堆在田埂上。

田埂上，影影绰绰是收割归来的农人，他们的身影被落日拉的细长，交谈声里满是丰收的喜悦。老牛拉着沉甸甸的木板车，背上是装满粟谷的箩筐。

它跟在众人身后，晃晃悠悠，不时低头吃上一口路旁的青草，而那炊烟早与远山的暮霭汇合。

“好美的一副山村晚景图。”周好好盯着大屏，她已沉醉在满是烟火气息的画中，连孟婆心愿为何是这番美景都没空去想。

“阿娘～”

屏幕中少女娇俏的声音与屏幕外孟婆哽咽的声音交缠。周好好猛然从画面中醒过神来，她扭头往孟婆看去。

却见她眼中噙着泪，痴痴的盯着大屏。她忍住上前一步，屏幕上与她有相同容貌的少女也往前走着。少女脚步轻快的来到灶房，她探头对灶房内的妇人道：“阿娘，荷包都绣好了，明日就能拿到集市上换钱。”

“哎，好好，明儿你爹正好去送粟米，我们娘俩同他一起去。”妇人放下木勺，瓦罐里的粟米粥已加入青色的菜叶，一罐子灰褐色掺杂着青色的粟米粥已熬好。

“这才是她心底最想要的。”系统的声音传来，周好好看了眼早已泪流满面的孟婆，“她是想那罐她阿娘熬的粟米粥么？”

“不，她怀念的是那时的时光与味道。”

屏幕上的画面嘎然而至，原本沉浸在回忆中的孟婆猛然转头看向周好好。

她眼眶通红，目光却凌厉如刀：“你到底是谁，又是从何处弄来的幻象，又怎知我的过往？”

“孟姐姐。”周好好直视孟婆的双眼，声音温柔坚定，“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但方才那些你认为的幻象，却是你心底最难忘，最怀念之事。”

“而这块屏幕，它是一块心愿屏，它能知道人心中最想要之物。而我是负责完成他人心愿的人。”

孟婆盯着周好好，眼中的凌厉渐渐被恍惚取代。她没有出声，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已暗下去的心愿大屏。

保护罩内一时陷入了寂静，除了……

“斯哈……斯哈……”

从刚才起就一直斯哈不断的声音，让周好好再也无法忽略。她转头看向不断发出声音的谢必安。

却见他背对着众人蹲在车头处，肩膀一耸一耸地不知在干什么。

“谢大人？”周好好上前，弯下腰，从他身后拍了拍肩膀。

谢必安闻声猛地回头，晾在唇外的舌头跟着他扭头的动作飞舞，一道透明的液体脱离舌头往远处飞去。

“啪！”周好好猛地闭上眼睛，她方才只看到一道红影甩过，然后她的脸就被袭击了。

她呆愣地伸手摸了把脸，看着手上透明的液体，再看向晾在唇外的长舌。长舌上口水如开了闸的水库一般顺着舌头哗哗的往下流，而谢必安脚边已经积起一片水洼。

“谢大人。”周好好咬牙道，“你刚才对我的脸做了什么？”

“抱歉、抱歉我绝不是有意为之。”谢必安慌忙起身，长舌在身前甩动，顿时口水四溅。

“咦……”周好好嫌弃地后退几步，谢必安那张帅脸此刻在她这里已经完全去魅，“你不会在玩口水吧？”

“绝无……斯哈……此事！”谢必安慌忙收回舌头，却是刚收回去又掉下来，反而又带出一串口水。

他俊脸涨得通红，又急又窘，只好伸手拿起舌头卷吧卷吧塞进口中，含糊道：“掌柜的，你方才到底给我上供了什么东西？”

“叽叽咕咕，说啥呢！”周好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几包印着5根红辣椒，上面写着5倍爆辣的辣条包装袋，都被谢必安翻了出来。旁边还躺着3根烧尽的烟头。

“你发现了。”周好好恍然，脸上露出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她大方的摆手道。“哎呀！小意思啦，不用在意，我请客啦。”

“那我还真是多谢你了！”谢必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鬼生竟有如此火热的时刻。

“客气了不是，不过，辣条好吃吧！这可都是我爱吃的，准确说我家店里所有吃食都是我爱吃的，我爸妈特地为我进的货。”周好好美滋滋地，自以为不着痕迹地炫耀着，她眼角眉梢上挂的笑耀眼极了。

这滑稽的一幕，让一旁沉默的孟婆笑出了声。

她看着谢必安那副狼狈又努力维持体面的样子，再看周好好那上扬的嘴角，亮晶晶笑弯的眼睛。她转头往奈何桥头看去，半晌轻吐一口气，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她轻咳一声，见周好好看来，才道：“你方才说，你能完成心愿？”

“是的。”周好好一听来活了，赶紧挂上职业微笑，娴熟地接话，“在好好小卖铺你可以买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它能满足你所有心愿，当然你也需要付出相应的报酬。”

“你说，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一段记忆深处的味道。”

“不知这个心愿，掌柜要如何帮我实现。”孟婆幽幽地望着周好好，她眼中带着怀疑，可方才那大屏上的画面又让她忍不住带上几分希夷。

周好好自信一笑，“孟姐姐，瞧您说的，我们好好小卖铺主打一个童叟无欺。”

“系统，上货！”周好好伸开手掌，一根其貌不扬的暗红色线香，凭空出现在她掌心。

“此物名为［梦影香］，它不仅能让您重温旧时味道，其青烟更能随您心念，重现旧日时光。最重要的是——”周好好故意拉长语调，调皮地看着孟婆露出急切的神情才道，“它永远燃不尽！”

“永燃不尽！”孟婆镇定的“面具”破碎，她伸手迫切地想去触碰梦影香，却又在将要触及时顿在半空，她看向周好好，神情认真道，“此香当真能……”

“当真。”周好好未等她话说完，便把香放入她掌中，“孟姐姐只管一试。”

孟婆小心翼翼地拿起线香，她久久地凝视线香，好一会才深呼一口气，左手指尖搓出一点鬼火点燃线香。

线香点燃，一股盛夏的味道弥漫开来，青色的烟雾在上方盘旋凝聚，不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老妇在青烟中显现。老妇不知看到了什么，忽地咧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