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告别
“这个不好开。”老板观察着他的神色,有些为难,“最好是去医院拿,睡不着吗?”
陈亦临迟疑地要点头,一只温热而“柔软”的手掌就掐在了他的脖子上,镜子里“陈亦临”目光阴郁,声音却可怜兮兮的:“你不想见我了吗?”
陈亦临被他摸得头皮发麻,喉结艰难地滚动,“陈亦临”却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微微用力按了一下,贴在他耳朵边上惊讶而委屈:“陈亦临,你是在害怕吗?”
陈亦临简直要疯了,他强忍着一拳砸过去的冲动,对为难的药店老板道:“那先算了,有其他能让我睡着的吗?”
老板给了他一瓶褪黑素:“喏,保健品,打完折一百二十八,买一瓶送一瓶。”
“能只买一瓶吗?”陈亦临说,“或者零卖我两粒?”
老板:“……”
陈亦临还想再和他讲讲价,趴在身上的重量忽然一轻,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陈亦临”。
“陈亦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药店。
陈亦临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蹲在了玻璃门外不动了,纠结了片刻,对老板道:“我再想想。”
他走出了药店,看着蹲在门口的人,保持着半米的安全距离,欲言又止,不知道是该安慰还是该跑。
“陈亦临”抱着膝盖抬头看向他,扯了扯嘴角:“抱歉啊临临,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他突然这样,陈亦临反而有些愧疚起来:“我反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但那诡异的触感实在挑战他的神经。
“不怪你。”“陈亦临”垂下头,沉默了几秒,“如果你实在害怕,我以后就不来打扰你了,我不想让你为难。”
陈亦临的愧疚更甚,他张了张嘴,有些招架不住对方这幅可怜的样子,毕竟他们之前还是“朋友”——但话又说回来,幻觉消失他的病就好了,还不用花钱,实在划算。
“那你以后在另一个世界也要好好的。”陈亦临心道,好在“陈亦临”很通情达理。
“陈亦临”被噎住,缓缓眯起了眼睛,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黏糊不清的音节:“……嗯?”
陈亦临壮着胆子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永别了。”
“陈亦临”笑了一声,只是那声笑听起来有点不爽,不等陈亦临细想,手腕就被温热潮湿的触感抓住,身上的寒毛霎时间竖起来,他本能地想挣开,却对上了“陈亦临”微微泛红的眼睛,僵在了原地。
“别拿安眠药了,拿管烫伤药吧,别留下伤疤。”“陈亦临”轻轻摸了摸他手背上的水泡,“是不是很疼?”
温热而细微的力道抚摸过手背,“陈亦临”低头给他吹了吹,陈亦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用上了点力气抽回了手:“小伤,你快走吧。”
“陈亦临”站起身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下压的嘴角和垂下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点沮丧,他没有再靠近陈亦临,只是低声问:“那离开前能再抱一下吗?”
陈亦临鼻子有些发酸,但拒绝地十分干脆:“算了吧,挺瘆人的。”
“……”“陈亦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手画符,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陈亦临瞬间如释重负,使劲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推开门冲里面的人喊道:“老板,药不用了,谢谢啊。”
虽然他病得更严重了,但好在他的幻觉乖巧好说话,替他省下了一大笔钱。
他步伐轻松地回到了学校。
陈亦临晚上都是去图书馆学习,十点准时回食堂,然后和“陈亦临”玩到半夜再睡觉,今天他早早回到了休息间,警惕又戒备地等待着,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都没有等到“陈亦临”出现,他才勉强放下了心。
太好了,幻觉真的消失了。
陈亦临刻意忽略了心底涌上来的那点失落,将羽绒服裹在身上闭上了眼睛,这段时间天天熬夜,他终于可以恢复正常的作息了。
很快他就陷入了深眠。
电子表的时间终于显示到了00:00。
休息间原本冰冷的空气带上了几分暖意,陈亦临蜷缩起来的身体逐渐舒展开来,梦里一只小狗扑向了他,毛茸茸的尾巴不停地扫着他的脸和脖子,弄得他很痒,他一边躲一边笑,但热烘烘的小狗锲而不舍地黏在他身上,舔得他脸上湿漉漉的,搞得他十分无奈。
“别闹了。”他伸手拍了拍小狗的脑袋。
坐在床边的人垂着眼睛,盯着陈亦临穿过自己的手掌的那只手,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拨弄了一下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原本支棱着的头发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在空气中自己往下压了压,又倔强地弹了起来。
“陈亦临”啧了一声,伸手戳在了他的脸上,然后满意地看着“陈亦临”的脸颊肉轻轻凹陷了一下,又快速地回弹,穿过指腹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陈亦临血肉的温度和柔软。
大概是觉得痒,陈亦临皱了皱眉,翻了身背对着他。
“陈亦临”沉默了几秒,躺在了他身后,伸出胳膊将他虚虚地搂进了怀里,直到胸膛和他的后背紧密贴合,他低头用鼻梁轻轻蹭了蹭了陈亦临的后颈,轻声道:“陈亦临。”
陈亦临在梦里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整个身体都变得沉甸甸的,他似乎被人翻过了身仰面躺在床板上,又似乎被沉在了温暖的水池深处,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浮不出水面,他被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全身,窒息感如影随形。
如果有人在这里,就能看见陈亦临躺在床板上眼睫颤动,而另一个半透明的“陈亦临”与他完全重合在一起,“陈亦临”眼底满是笑意,尝试着抬起手,睡梦中的陈亦临的手掌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移动了些许,他歪了歪头,陈亦临也被他带着歪了一下脑袋,仿佛他能控制陈亦临的动作,然而他似乎不满足于这种细微的动作,转身趴在陈亦临的身体里,伸手掐住了陈亦临的脖子。
陈亦临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不舒服地拧起了眉,难受地哼了一声。
“陈亦临”似乎很满意这种惩罚,松开手低下了头,用脸轻轻蹭了蹭陈亦临的脸颊,又在上面恶劣地掐了一下,才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满意地叹息了一声。
“陈亦临,你跑不掉的。”
……
陈亦临被闹钟叫醒时,伸手捂住了右边的腮帮子:“我靠。”
脸疼。
很快他就意识到不止脸疼,脖子也隐隐作痛,胳膊和腿又沉又僵,全身都有些乏力酸疼,尤其手腕处格外明显,他抱着羽绒服坐在门板上有些懵。
难道是因为昨天去药店跑得飞快?
能累成这样?
他依稀记得昨天晚上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不是被狗咬就是被狗追进水池里差点淹死,后面有点像鬼压床,有点模糊地意识却死活睁不开眼睛……
“鬼压床就是阳气太弱了,你没事儿多晒晒太阳吧。”高博乐听他说起这事,热心地提出了建议。
“我阳气弱?”陈亦临有些不可置信,“我揍俩郑恒都没问题。”
“你看看你脸都白成什么样了。”高博乐摇头,“这玩意儿和八字有关系,八字弱就容易招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封建迷信。”陈亦临嗤之以鼻。
高博乐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神神秘秘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咱们这个食堂挺阴的,尤其是到了晚上,每次晚走我觉得瘆得慌。”
陈亦临:“……”
他天天晚上睡在休息间也没觉得怎么样,但人就怕心理暗示,中午给李建民送完饭回来,见外面太阳正好,陈亦临搬了个凳子出来,坐在食堂门口晒起了太阳。
热乎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他将手揣进袖子里,眯起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晒太阳呢?”一道声音从他头顶响起。
陈亦临猛地睁开眼,就看见了闻经纶拎着打包的饭菜站在面前,赶紧起身:“闻主任好。”
“你好。”闻经纶笑了笑,“吃饭没?”
“吃了。”陈亦临点头,“您忙到现在才吃啊?”
“有点工作耽误了。”闻经纶说,“正好我要找你,之前帮你打听的住宿问题有着落了。”
陈亦临惊喜道:“真的?”
闻经纶带他来到了一栋男生宿舍楼,宿管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她个子不高,有些胖,一头红棕色的卷发,她热情地带着闻经纶和陈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