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身世揭秘·异魂归寂
九襄的平安归来,让冯氏一直紧绷的心神骤然一松。重负卸去,强撑的精神瞬间溃不成军,当夜,她便起了高烧,浑身滚烫,在连绵的梦魇与呓语中辗转反侧。慧明紧张地守在她身边,目光几乎胶着在那张因高烧而潮红的脸上。
宝莲这个灵魂注视着这一切,一个从她初来乍到就反复思量却始终无解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这九襄的生父,至今还是个谜呢。
素日里,她凭借他心通,不知多少次探听过冯氏的心声。可奇怪的是,自那场火刑风波后,冯氏仿佛在心底筑起了一座无形的高墙。
(宝莲OS:我这娘亲,别的念头都清清楚楚,唯独关于我那个便宜爹,捂得比寺里的藏经阁还严实!果然是在佛前发下了重誓,连在心底想一想,都觉得是亵渎。这到底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她讳莫如深到这种地步?难道说,那人真的是慧明师父?)
这个念头并非空穴来风。
慧明对她们母女的照顾,早已超出了监院对普通居士的范畴。
此刻,他守在榻边,会极其自然地俯身轻触冯氏的额头试探温度,会小心翼翼地扶起昏沉的冯氏,将温热的药汁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喂入她口中……他看冯氏的眼神,除了佛家的悲悯,总藏着一丝难以化开的怜惜与愧疚;而他看九襄时,那眼底深处更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疼爱。
(宝莲OS:这要是都没点故事,我这前心理医生的执照就算白考了。这分明是“深情男主”兼“孩儿她爹”的标准配置啊!)
可当九襄试图深入慧明的心音,找到生父的确凿证据时,感受到的却只有一种“必须守护”的决绝信念,具体的画面却一丝也无。
这更让她心痒难耐。真相,仿佛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可这层纸,却坚韧得出奇。
(宝莲OS:一个心如止水,一个心防似铁。得,这身世之谜,竟是他心通也看不透的“无字公案”。)
这缕思绪还未落下,便被榻上骤然加剧的动静打断了。
“火……好大的火……”冯氏在榻上不安地扭动,额头沁出冷汗,“我的孩子!把她还给我……”
机会来了,看着床榻上昏睡呓语的冯氏,宝莲的灵识升腾起来,穿进她的梦境:她又回到了最危险的那日,她冲向炭盆,想要抢回即将被烈焰吞噬的襁褓。婴儿微弱的啼哭与僧人们冰冷的诵经声交织,构成了她梦中最深的恐惧图景。
忽然梦境陡然一变。
“……花……莲花……菩萨……金龙……入我怀中……”
宝莲看见,那是她视为神圣起源的胎梦。七色菩提、金龙化莲、九层红莲融入腹中燃起了灼热,可这灼热瞬间烧尽她全身,喜悦被巨大的罪孽感取代,她在梦中哭泣起来:“我玷污了……玷污了菩萨的恩赐……我不配……我不配啊……”
慧明听着她的呓语,眉头紧锁。
(宝莲OS:看吧看吧!这表情,他连娘的胎梦都知道?这关系绝对不一般!他肯定就是我那个便宜爹,没跑了!)
梦境再次跳跃,回到了那个改变一切的雨夜。
“……雨……好大的雨……紫薇……碎了……”
她的呓语变得破碎而暧昧,一丝少女的娇涩浮上面容。
“……别……不可……”
黑暗的梦境中,宝莲看见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走向静慈,同时感受到那灼热的体温,那带着血腥、霸道的亲吻,那在佛前黑暗中僧衣滑落的瞬间……破碎的紫薇花混着雨水泥泞,与她沉沦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宝莲OS:哎妈呀,这么情色的画面,慧明,你胆不小啊,这几年我咋没发现,你竟是这样的人?)
“鹤咬痕…太子!”冯氏梦中的一声叫唤,惊呆了床榻前的两个人。
一直在为她诵经的慧明,清晰地听见了那声惊雷的呓语。他浑身一震,诵经声戛然而止,指尖捻动的佛珠随之绷断,“啪嗒”一声脆响,檀木珠子滚落一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目光锐利地射向昏睡中的冯氏,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宝莲OS:等等!“太子”?!什么太子?哪里又凭空杀出个太子?!不是,慧明师父,看你这反应……合着你也是刚知道啊?!这剧情走偏了吧!)
接下来的两日,冯氏在高烧的泥沼中反复辗转,被那三重梦境轮番撕扯。而宝莲这个“吃瓜”的灵魂,凭借他心通,沉浸在她汹涌的心潮里,从那些混乱的心音与碎片式的画面中拼凑着真相。
一段由“异象”开启的因果链,在她眼前逐渐清晰:
缘起:因那株百年菩提不合时宜的开花,才有了全寺僧众齐聚前院宝殿的法会。
相遇:因此盛会,才让独守菩提庵的静慈(冯氏的出家法号),遇见了为避追杀流亡到此的北燕太子。
业果:于是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两个本应毫无交集的人,在地藏殿的菩萨低眉注视下,有了宿命的纠缠。
(宝莲OS:菩提花开是“缘”,乱世流亡是“劫”,地藏殿中是“业”……这层层因果,环环相扣,竟催生了一个九襄!)
从心理学上看,冯氏的一生,都活在这场巨大“业力”的阴影下——那个雨夜既是她无法挣脱的原罪,也是她所有恐惧与执念的源头。
九襄生父的身份轮廓,终于浮出水面——北燕流亡太子。
再看慧明,眼神已然不同。
(宝莲OS:好家伙!搞了半天,慧明师父您拿的原来是深情男二、绝世备胎的剧本啊!所有线索都指向你,结果你是个顶雷的!这默默守护、爱屋及乌的戏码,演得也太真了,连我这个专业人士都差点被骗过去!)
几天后,冯氏的烧退了。
三个人皆以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保持着沉寂,他们都希望这个身世秘密能永远地石沉心底。
往事无法追溯,岁月却从不停留。光阴的洪流无声裹挟着芸芸众生,不容置疑地奔涌向前。
营救事件后,“小菩萨”的名声广布天下,吸引着八方香客,那流水般涌入的供奉,让寺库前所未有的充盈。报恩寺,简直可以说是“富得流油”了。九襄的佛门团宠地位自是无人可撼动了。
而寄居于九襄体内的异世之魂——冯宝莲,凭借“他心通”,竟真应验了初临此世时的戏言,在这寺院安稳立足。十年光阴,受尽呵护,不染尘劳,过足了清净自在的“小菩萨”瘾。
(宝莲OS:这团宠生活简直不要太舒服!不涉因果,不惹情劫,有吃有喝有人宠,简直是穿越者最舒适的生活。)
可她也不是完全没烦恼的。这十年来,一种微妙的“内在竞争”始终在进行。她已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具小小身躯里,属于九襄本体的灵识,一直在悄然汲取养分,不可阻挡地生长。
却说上回从贼人手中脱险,宝莲的灵识已是强弩之末,只觉眼前一黑,便沉沉昏睡过去。在迷茫深处,依稀感觉到,这具身体正被另一个灵魂牵引,轻声回应着村民们的嘘寒问暖。
还有一些时候,宝莲会经历令她困惑的瞬间:
当她看到翩跹的蝴蝶时,内心会毫无缘由地涌起一阵孩童的雀跃,驱使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去追逐;当她品尝到一块好吃的甜点时,小脚丫会开心地在桌子下快活地晃动;当她在睡梦中,还会无意识地搂住母亲,嘴里发出依赖的呢喃“娘……”。
这些细微的、不受她理性控制的动作和情绪,都在提醒她:驱使这具身体行动的意志,并非总来自她冯宝莲的灵魂。有一股更原始、更纯粹的本能力量,属于“九襄”自己的灵识,日复一日地增强,并与她争夺着主导权。
那份来自原身灵魂的悸动,在给宝莲传递一个清醒的认知:这并非她冯宝莲的人生,而是冯九襄的尘世路。她不过是个误入此间的过客,暂借了这具躯壳。总有一天,她要将这具身体完好无损地奉还给它的本源。
转眼间,腊月又至。
腊月里的风,是剔骨淬炼的刀,刮过报恩寺的飞檐翘角,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山门那熟悉的石阶,早已被厚厚的积雪吞没了轮廓,天地间唯余一片混沌的白,仿佛要将所有前尘与那未及厘清的魂魄,一并埋葬。
九襄裹着过大的灰布僧袄,像只笨拙的小熊在积雪中艰难前行,就在她快要走到山门时,小脚突然踢到个比冻土更硬的东西。
“唔…”一声微弱的呻吟从雪地里传来。九襄吓了一跳,费力地睁开被雪糊住的眼睛,低头看去。
雪窝子里蜷着一团深色的影子,几乎与青石台阶融为一体。那是件破烂得看不出原色的袍子,被冰雪浸透后冻得像生铁般坚硬。
九襄小心翼翼蹲下身,拂开厚厚的积雪。
一张男人的脸露了出来。灰败,死寂,嘴唇是骇人的乌紫色,裂开的血痂凝在嘴角。浓密的睫毛上结满冰凌,紧紧闭着,仿佛已与这个世界诀别。只有鼻翼边那缕若有若无的白气,证明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九襄转身冲向山门,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一条缝,带着哭腔的尖利喊声撕裂了寺内的宁静:
“师父——!慧明师父——!快来人啊!”
急促的脚步声踏雪而来,慧明清癯的身影从偏殿闪出。他二话不说,袍袖一展便已抢到山门前,伸手插入积雪,将男人连雪一把抄起,转身就往寺内奔去。
“师父好大的力气!”九襄暗自惊叹,跌跌撞撞追了上去。
耳房内,灶膛里还残留着未燃尽的炭核,此刻成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