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 30 章
夜色浓稠,中军帐内灯火通明,铁骨军首领齐聚,为姜六航饯行。
先前吃的那只鸡子,早已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勾得姜六航腹中馋虫蠢动。
一番客套后,众人落座。
众人桌案上都摆着酒,唯有姜六航桌上是清茶——显然是大哥考虑到她明早要启程,事先交代过。
姜六航先喝了一口茶润喉,正准备大干特干,无意中往右一侧头,正好瞧见应匡举杯向大哥敬酒,大哥的手已伸向酒盅。
“大哥!”姜六航赶紧几步跨过去,情急之下,不及多想,顺手把端着的茶杯塞过去:“你的脸伤着,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吧。”
秦信微怔,掌中已多了一杯温热的清茶。握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余温。
他垂眸,目光在杯沿定了一瞬,五指缓缓收拢。
应匡四十多岁,相貌堂堂,一把长髯垂胸,姜六航总觉得他像画上的关公,只是脸没关公那样红,使的也不是青龙偃月刀,而是一把长枪。
此时听了姜六航的话,他朗声一笑:“是我疏忽!先干为敬,总督随意!”仰头饮尽。
秦信举杯,唇即将触及杯沿。
姜六航忽然想起,这茶,她喝过!
但马上,她又蹙眉。
自己怎会升起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
行军缺水时,不是没和大哥喝过同一个水囊里的水。那时坦坦荡荡,这时怎么突然矫情起来了?
是离愁作祟,心绪纷乱所致?
她定了定神,趁秦信与应匡交谈,悄然退回席位。
秦信面上从容应对应匡,眼尾余光却如影随形,直到那抹身影安然落座,才收回视线,重又举杯,薄唇轻轻含住杯沿。
姜六航甩开杂念,专注于案上美食,痛快朵颐。
期间,裴祥光面带惶恐地前来替儿子陪罪,姜六航安慰他,只说事情已经过去,今后不再犯就是。
吃饱之后,姜六航转目四顾,恰见姜子循独自一人,持杯立于墙上挂着的舆图前,仰头凝神细看。
好机会!
“姜大人!”她走近。
姜子循应声回头:“将军。”
两人到角落的桃木圈椅落座。
姜子循儒雅的脸上露出感激,微笑着拱手:“今日多谢将军为小女解围。”
“不用谢,应该的。裴轩欺人,我既瞧见,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姜六航身子微倾,压低声音,“姜大人,我想问你一件事。”
姜子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和将军虽然相熟,但文武有别,一向没什么私交。可看此时情形,将军要问的却非公事。他面上不动声色,同样压低声音:“将军但问无妨,姜某定当知无不言。”
“姜大人,总督今年二十二,我从未见他和哪位姑娘亲近过。”姜六航忧心忡忡,“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不妥?
什么不妥?
姜子循一口气猝不及防地噎在喉咙里,神情微妙。
将军莫非以为,总督也和他一样,身有隐疾?
他喉头滚动,结巴了一下:“将、将军何出此问?”
“我是担心,”姜六航浑然不觉对方已想歪十万八千里,“总督是否因过往经历,心中受到创伤,以致,恐惧婚姻?”
姜子循:“……”得,又想岔了。
姜子循咳嗽一声,收拾好脸上表情,道:“那倒不是,总督只是尚未遇见心仪之人。嗯……总督的父亲……姬妾众多,总督对此很是反感。七年前,我与总督闲谈,无意间谈及此方面,总督曾言道,今后只与意中人一心一意相守,绝无旁人。”
姜六航大松一口气。
大哥确实受到影响,不过是朝好的方面影响。
但随即,她又想到,历史上大哥终身未娶,是一生都未寻到那位意中人吗?
姜六航下意识望去。
正被众人簇拥的秦信,仿佛心有灵犀,第一时间感应到她的视线,抬眼望来,眸中带着无声询问。
这一刻,姜六航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历史上那个秦总督的影子。
999说,历史上的反派麾下仅有武成一位大将,兵力最盛时也不过十五万,然而凭借顶尖的政治手腕、权谋机变、治理能力硬是与杨承抗衡了整整三十年,一度与之平分江山。
姜六航嘴唇动了动。
她想问999,战败之后,武成的结局如何?
应匡呢?又在哪里?
还有裴佑,她是大哥的堂妹,即便没有自己教导再世剑法,以她原本的剑术造诣和兵法天赋,也该是大哥麾下的一员骁将,为何999未曾提及?
999说过,大哥杀了裴大人,难道裴佑因此和大哥反目了?
还有姜大人、谢思礼、迟非晚,这些人,又都在哪里?
是何命运?结局如何?
但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或许内心深处,她已隐隐预感到,那些答案,不会是她愿意听到的。
历史上的大哥,孤军奋战,孤身死去,背负千古骂名。
可历史已经改变了!
如今大哥身边良臣骁将如云,再非孤家寡人。
帐内这些同袍,此生也得遇明主,必能大干一番事业,青史留名!
一股暖流冲散心头阴霾,姜六航对着那人微微笑起来。
“姜大人,走!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她说着,起身朝那人走去。
——
宴终人散。
迟非晚道:“将军,明日不便相送。不如今夜,我等送将军回帐?”
姜六航心头一暖:“好!”
众人踏月而行,姜子循等人默契地放缓脚步,落后姜六航和秦信六七步,留出空间让这对兄弟说些体己话。
夜色茫茫,道旁悬挂的灯笼和巡营军士手持的火把,在脚下投下明明灭灭、摇曳不定的人影。姜六航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踩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倏地,左手被一片温热牢牢包裹。
那怪异的悸动又起。
“六航,看路,那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