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26
婚期将近,转眼便到了婚礼前夜。
这一晚,杜含章坐在灯下,细细检查着明日要穿的嫁衣。
忽然,一声闷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只见姜婋身穿夜行衣,满身风尘,手臂上还带着一道血痕。
杜含章立刻起身:“婋婋!你去了哪?怎么还受了伤?”
姜婋冷声道:“这点伤不打紧。倒是姐姐你,我有些话必须现在就说,还望你有心理准备。”
她一开口,杜含章便觉出事情非同小可,正色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婋从怀中抽出两本账册,又卸下身后背着的一匹布。
“我今夜去偷了这几样东西,一本是杜记棉庄的账目,另一本是市舶司的出海布匹清单,还有一匹市舶司仓库中的出海棉布。请姐姐过目——”
杜含章接过账本,速速翻看,很快就从中发现了蹊跷。
以她打理棉庄的经验来看,每月售出的布料大致是什么范围,自有定数,如今却暴涨三倍,而这多出来的部分,却与市舶司的布匹清单正好吻合……
她又拿起布匹,一摸便知正是杜记棉庄的布料,但上面挂着市舶司出海的印签。
但此事关系重大,她虽心中生疑,却仍不敢贸然下结论。
直到姜婋说道:“姐姐,这段时间,我一直派人盯着棉庄和市舶司。我通过探查发现,柳如琢之前以说服卢家为由拿走掌印,根本就是他的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与卢家联手,借杜记的名义走私布料,从中牟取暴利。”
“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是利用金桃和翠翘之事,来做投名状,与卢家达成合作。姐姐你想啊,这件事一旦谈成,谁获利最大?正是柳如琢!他不仅不费力赚到钱,还攀上了顶头上司,与其利益捆绑,仕途也能一帆风顺。”
她语气一沉:“而且这份账目做得滴水不漏,若将来东窗事发,他便可把所有责任都归到杜记棉庄头上。到时受牵连的,只会是姐姐你!”
杜含章面如霜雪,她还是不愿相信:“可……如琢为何要这么做?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姜婋摇头道:“姐姐,你还是不了解柳如琢。他虽出身翰林,可早已家道中落。他父亲死后,他与母亲一直寄人篱下,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他比谁都明白,钱权的重要性。如今倭寇横行,官商勾结,走私泛滥。我推测柳如琢这条线上,肯定不止卢家,恐怕礼部、户部中也有人参与其中。只要分赃得当,哪怕日后有人查,也可层层遮掩,官官相护。”
见杜含章神情仍有犹疑,姜婋急了:“姐姐,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市舶司的仓库,让你亲眼看看,那些堆积如山的走私布匹,是不是出自咱们杜记棉庄!”
她说着就要拉人,但杜含章却往后退了一步:“不——我、我相信。”
姜婋劝道:“姐姐既然信我,那明日这婚就不能结!”
杜含章却道:“可依《大明律》规定,女家若无故悔婚,须受笞刑五十。若我明知有婚约而故意拖延不嫁,也是要治罪的。”
姜婋咬牙道:“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管什么律法?大不了我们逃走,天涯海角也罢,我绝不让你嫁进狼窝!”
她死死抓住杜含章的肩膀:“姐姐,你若此时妥协,一旦进了柳家,只会更加身不由己,再无回头之路!”
刹那间,杜含章只觉脑中混乱极了。
浪漫爱那颗种子瞬间生长出无数柳枝,宛如一张大网将她困在其中,无法脱身。
她颤声道:“婋婋,此事非同小可,不止关乎我和你,更关乎整个杜记棉庄和所有织工伙计。你容我再仔细想想……”
姜婋还欲劝说,忽然脑中系统声音响起:“玩家,女主此刻情绪剧烈波动,你再劝下去恐怕会使女主逆反,为了避免降低你在女主心中的好感度,还是给她一些时间吧。”
她沉住气,放开手:“好吧。姐姐,你先想想,但千万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
姜婋离开后,杜含章坐回案前,重新翻阅两本账册,陷入了沉思。
难道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若她从未知晓真相,明日如期出嫁,或许真的能成为旁人眼中艳羡的“柳夫人”。
可偏偏,她知道了,又偏偏,她无法假装不知……
*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婋婋,起身开门,却见来者是金桃。
“含章姐姐……”
金桃眼神担忧,“我刚才听到你和婋婋姐好像在争执,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杜含章强撑精神:“没什么,是不是扰你休息了?”
金桃走进来道:“我也睡不着,只是……有件事情搁在我心里,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事?”
金桃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其实,我和柳公子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杜含章一怔:“你们认识?那为什么如琢却没有跟我说过?”
金桃垂眸:“也许柳公子想装作不认识我,我也就没有拆穿他。”
“这话什么意思?”
金桃深吸一口气,像是陷入回忆:“两年前,我随戏班来华亭演出,当时我唱的也是《牡丹亭》。那时柳公子很喜欢我唱的戏,我们一见如故,经常在一起聊戏看戏……”
说到此处,她的目光却渐渐暗了下去,看着杜含章道:“那时,柳公子也把我比作杜丽娘。他还说,我们因《牡丹亭》相识。若说此中全无缘分,恐怕连书中人也不信了。”
闻言,杜含章脸色骤变,忽地回忆起来,二人初遇之时……
柳如琢道:“倒真是巧了。小姐姓杜,在下姓柳,皆非常见之姓,却偏在此处,因一本《牡丹亭》而遇。若说此中全无缘分,恐怕连书中人也不信了。”
这正是当初柳如琢与她初见时的说过的话。
杜含章收回思绪,颤声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的事,被他母亲发现。她不许我们往来,说我是戏子,配不上他。”
金桃叹了口气,“我们分开那日,他送了我一件东西。”
“是什么?”
金桃道:“是一幅画像,那画像上还有一行字——“生同室,死同穴。口不心齐,寿随香灭。”
杜含章听罢,只觉耳边轰然作响。
因为这一段太过私密,她当时没有告诉过金桃,哪怕前面是金桃根据她的讲述捏造的谎言,但这一刻,杜含章已经相信金桃并没有骗她。
金桃从袖中取出一幅卷轴:“虽然我对柳如琢已经没有感情了,不过这幅画我当做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