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右向骂我

秋风萧瑟，草木凋落，燕群辞归。

你跟在仇远身后三丈远，视线粘在他怀中抱着的墨竹上，他总是在竹节上轻轻摩挲。

他走得稳，却不慢，似乎鞋子踏过枯叶的声音都带着不知名的章法。倒比能看见的人更从容，仿佛这满地枯叶都在他心里铺成了路。

腰间别着个竹壶，背后带着个剑鞘，绑得紧实，却还是随着脚步轻轻晃。

浓重的药香飘过来，你屏住呼吸，生怕连自己的心跳被他听去。

这是你跟踪仇远的第十个小时，从晨雾未散，到此刻夕阳尽染。

他没停过一次，期间鲜少有动作，应该是在赶路。

前面是段陡坡，枯叶积得厚。

你看见他脚步微顿，而后只是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像是天上的仙鹤，忽然飘落人间。

“你的声音很吵。”

仇远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竹，冷得清透，也给你吓了一跳。

接着浑身一僵，汗毛都竖了起来，才发现他手里的墨竹不知何时转了方向，竹尖正对着你藏身的树后。

他没回头，继续往坡上走，脚步没乱半分。

“我要赶路，没功夫陪你耗。”

你没动。

只是喉咙发紧，指尖掐进掌心，疼压不住心里的痒。

那声音太好听了，冷得有风骨，比你记忆里在明庭听他拿人时的“废了你”，更清，更勾人。

你想再听他说句话，想让他说点凶的、带火气的，哪怕是骂人的话。

你记得仇远，你一直记得他，从重州到明庭，从明庭到六州。

那声音该是淬了冰的，该是能烫到人的。

你还想听，故意抬起脚，重重地踩在脚边一根断枝上。

咔的一声，在这孤寡处格外响，劈开了寂静。

仇远的脚步停了。

他还是没转身，只是将墨竹从怀中抽出，握在手里。

那根黑竹在他手里，突然就有了剑的气势，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所有声响都挡了回去。

你知道他不爱拔剑，当年在镇抚司，他也常拿根竹枝就拿了人。

可此刻他握竹的背影，让你心跳得更快了。

“还要跟着？”

仇远的声音沉了些，带了点不耐烦。

“我再说一次，走。”

你慢慢往前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

药香更浓，混着他身上的风霜味，钻进你的鼻子里。

他忽然攥紧了墨竹，竹身被他捏出细响。

“跟踪一个赶路的瞎子，很有意思？”

这句话里终于带了怒火，冷得扎人。

“哼，胆子挺大。”

你张了张嘴，终于挤出一句话。

“我想听你骂我。”

仇远愣住了，握竹的力道明显松了松，像是没料到会有这么荒唐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