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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诏》

15. 藕花深处暗香浮

五月上旬,春光正好。

御花园东北角的荷塘,去岁枯败的残梗早已被清理干净,新生的荷叶才刚露出水面不久,一片片圆润的绿浮在澄澈的水上,可爱极了。

塘边的垂柳已抽出嫩黄的新芽,柔枝拂水,荡开圈圈涟漪。

罗栀信步走在曲折的木栈道上,她今日未着朝服,玉璇见她今日兴致好,便给她的乌发松松绾了个随云髻,簪一支白玉兰簪子,穿着浅碧色的衣裙,整个人清爽得如同这塘中初生的新荷。

“玉璇,这天气真好,平时事忙,今日难得出来散散步。”

玉璇见着这晴光艳日,朝宁公主也开心的紧,自己心里也松快起来。

“是呢,春日里出来踏青,心情好。”

栈道尽头连着一个小小的码头,系着几叶扁舟。

“诶,这小舟能坐吗?”

罗栀很喜欢游船,于是问着玉璇,一时间,仿佛没什么公主,只是一位想游春的小丫头。

“能。殿下,您看着脚底,我扶着您。”

罗栀一时兴起,示意身后跟随的玉璇和侍卫留在岸上,自己解了其中一艘最简单的乌篷船的缆绳,执桨轻轻一点,那小舟便悄无声息地滑入藕花深处。

水声潺潺,桨声欸乃。

越往深处,荷叶越密,渐渐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阳光透过疏密的叶隙洒下,在水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早开的荷花,还是尖尖的花苞,挺立在绿叶之间,尖上一点嫣红,煞是可爱。

罗栀放下桨,任由小舟随波轻荡。她仰面躺在船舱中,透过篷顶的缝隙看天光云影,鼻端是荷叶特有的清苦香气混着水汽的湿润——这是深宫中难得的、完全属于自己的片刻安宁。

“好舒服啊,好久好久没有这样的悠闲时光了。”

她就这样眯着眼,感受着春意盎然。

不知漂了多久,小舟轻轻一震,似是撞到了什么。

罗栀起身探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船头,竟不偏不倚撞上了另一艘停在荷叶深处的画舫。那画舫比她的乌篷船精致得多,朱漆雕栏,纱幔低垂,静静泊在水中央,像个意外的闯入者。

更意外的是,当纱幔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时,露出的那张脸——

“商玦?”罗栀脱口而出。

商玦显然也吃了一惊。

他今日未着官服,一身雨过天青色的直裰,腰间系着同色丝绦,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竹簪束起,少了朝堂上的锐利疏离,倒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闲逸。只是脸色仍有些苍白,眼下淡淡的青黑显示他昨夜似乎并未安眠。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愣住了。

还是罗栀先回过神,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本宫不知商大人在此……你尽兴……”说着就要调转船头离开。

“殿下留步。”商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清冽,却比平日多了些温和。

“既来之,则安之。这藕花深处难得有客,殿下若不嫌弃,不妨上船一叙。”

罗栀动作一顿。她回头看向商玦,他站在船头,身后的纱幔被风轻轻吹动,阳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那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虽然用在此处不太恰当,但这份意外相遇的微妙氛围,竟真有几分诗中的意境。

其实自上次遇见他病了之后,罗栀就觉得别扭。所以见着他,有几分想躲。

她想了想,终是将自己的小船系在画舫边上,提裙踏上跳板。

画舫内布置得极为雅致。一方案几,两张蒲团,几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只青瓷酒壶并两只酒杯。

“商大人好雅兴。”罗栀在蒲团上跪坐下来,环顾四周,“今日无事,躲到这里来偷闲?”

商玦在她对面坐下,提起酒壶为她斟酒:“算不上偷闲。只是近日户部的文书堆积如山,吵得人头昏脑胀。此处清净,能图个耳根子清净,理理思绪。”

商玦将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子里。

“这是?”

“荷叶酒。”商玦也为自己斟了一杯,“取去年荷叶上的晨露酿的,窖藏了一冬,如今开封正是时候。”他说着,忽然起身探出窗外,伸手折了一支嫩荷叶。

那荷叶还未完全展开,边缘还卷着,梗子细长碧绿。商玦用随身的银刀在荷叶中心轻轻划了个小口,又将荷叶梗的末端削尖,这才递给她:“殿下试试这样喝。”

罗栀接过,学着他的样子将荷叶梗尖细的一端含入口中,另一端对准杯中的酒液轻轻一吸——清冽甘醇的酒液顺着中空的荷梗流入喉中,带着荷叶特有的清香,比直接用杯子喝,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妙啊!”罗栀眼睛一亮,“这荷梗是天然的吸管!商大人还得是你,有如此雅思。”

商玦看着她难得流露的、毫无防备的惊喜神色,唇角不自觉微微上扬:“幼时在家乡荷塘玩耍时,和玩伴们琢磨出来的野法子。登不上大雅之堂,不过图个有趣罢了。”

“我不觉得,这样喝还挺香的。”

两人就这样对坐着,一壶荷叶酒,两只白瓷杯,更多时候只是静静看着船外接天莲叶,听风过荷塘的沙沙声。

商玦时不时地望向她,那眼神像是在透过她,想参透她一般。

阳光渐渐西斜,将满塘荷叶染成金绿色。

罗栀已有三分微醺,脸颊染上淡淡的绯红。她单手托腮,看着对面垂眸斟酒的商玦,忽然问道:“商玦,你可好些了?”

商玦执壶的手微微一顿。酒液稳稳注入杯中,未洒分毫。

他抬起眼,目光与她对上,那双总是盛着算计或疏离的眸子,此刻映着粼粼波光,竟显得格外清澈。

“多谢殿下挂怀。”他声音低了些,“已经无碍了。”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那碗面……很特别。臣后来试着让厨房再做,却总做不出那个味道。”

罗栀笑了,笑容里带着点小得意:“独家秘方,概不外传。”

风吹动她鬓边的碎发,也吹动了画舫四围的轻纱。纱幔拂过商玦的手臂,又拂过罗栀的肩膀,像某种无形的牵连。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荷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的静谧。

“希望……以后还能有幸再吃到。”

他就这样看着她,仿佛在等待什么回复。

罗栀被他突如其来的暧昧吓到,而后便脑筋一转。噗呲一笑。

“商玦,我是公主诶!怎么会为了臣子洗手作羹汤呢?”

商玦脸上的笑意微微消散,恢复了些许清醒,点了点头。

“臣…”

罗栀看他这副突如其来的慌张,便刻意装作玩笑的样子。

“害,我说笑的,回头你让商陆来拿秘方,我抄给他,很简单的,你府里的厨子肯定会做。”

商玦的眼角闪过一丝落寞。

此时,风来了。

商玦忽然伸手,从罗栀发间拈下一片不知何时落上的桃花瓣。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两人俱是一怔。

“殿下头上落了花。”他低声解释,将那瓣桃花放在案几上。

罗栀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忙低头去喝酒,却发现杯中已空。

商玦适时地为她续上,动作自然,仿佛刚才那一刻的触碰从未发生。

但有什么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

秦府。

这日秦昭休沐,未着官服,只穿了件半旧的靛蓝色衣裙,袖子挽到手肘,正蹲在院中东墙角的那片空地上忙活。

地上已挖好了一排整齐的小坑,旁边放着几包用油纸包好的花种,还有一把小铲、一只木桶。

徽闻端了茶水过来,见状不由皱眉:“大人,这种粗活让下人们做便是,您何必亲自动手?”

秦昭头也不抬,仔细地将一粒粒黑芝麻似的花种放入坑中,又小心地覆上薄土:“种花这件事,旁人代劳便失了趣味。”

她用手指轻轻压实土壤:“你看着,这小小的种子埋进土里,浇水、施肥、等待它破土、抽芽、长叶、开花——每一个过程亲自参与,才能真切感受到生命的可贵。”

她站起身,拎起木桶给刚种下的花种浇水。清水渗入深褐色的土壤,很快不见了踪影,只在表面留下深色的湿痕。

“你看这土,”秦昭示意徽闻看,“看似毫无生机,却能孕育出万千颜色。而我们这些为官者,有时倒不如这一抔土——总想着掌控、安排、算计,却忘了最根本的,是给生命成长的空间和耐心。”

徽闻似懂非懂,但还是点点头:“大人说得是。只是……您如今是翰林院编修,朝廷命官,亲自蹲在泥地里种花,若让外人看见,怕是要说闲话的。”

秦昭笑了,笑容明朗如这春日的阳光:“说便说吧。我读书科举,不是为了活成别人眼中的样子,是为了能按自己的心意活着。”

她说着,又蹲下身去侍弄另一排花坑。

徽闻看着自家大人这般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意。

侍女流莺看着徽闻看秦昭出神,便问:“徽闻在想什么?”

徽闻心里很复杂。

“我想起秦大人刚中榜眼那会儿,京中多少流言蜚语,说女子为官不成体统,说她是靠了长公主的偏袒。可大人从不辩解,只是默默做好每一件该做的事,起草文书时字字斟酌,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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