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23
七夕将近,姜婋本想和杜含章一同去看戏,金桃还特意为她们在戏台前留了两个好位置,谁知临到头,却被柳如琢横插一脚。
他也来约含章,说自己初入市舶司,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沐,不想错过这个特别的日子。
杜含章一时纠结。
姜婋不愿见姐姐为难,于是故作大度,让出了机会:“姐姐,你开心就好。”
她虽这么说着,但其实早已默默地跟在两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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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庙会热闹非凡。
柳如琢着一袭月白长衫,立于灯海之中,倒也像那么回事。毕竟在「女主必为男主心动法则」的加持下,杜含章自然是情人眼里出潘安。
柳如琢与杜含章沿街而行,偶尔凑近,低声耳语,逗得杜含章掩唇轻笑。
姜婋跟在不远处,暗自腹诽:“也不知柳狐狸和我姐说什么呢?”
她一边想,一边小心挪步。
系统提醒:“玩家,再靠近就要暴露了。”
姜婋瘪嘴:“系统,那你倒是帮我实况转播啊!”
系统:“本系统担心你一听见他们对话,就会冲上去暴打柳如琢。”
姜婋一脸理直气壮:“我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吗?”
系统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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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灯火下,杜含章轻声问:“我听伯母说你最近很忙,总是晚归……”
柳如琢叹气道:“我新进市舶司,事务繁杂,凡事都得从头学起,自然慢了些。也因此没能常陪着你……你不会怪我吧?”
杜含章轻笑摇头:“怎么会呢?”
柳如琢握住她的手,温声道:“还是你最懂事,知道体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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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姜婋双眼冒火,怒发冲冠。
“我真恨不得冲上去,把柳狐狸那颗脑袋拧下来!”
系统:“玩家,你刚还说不冲动。”
“体谅!体谅!男主永远有人体谅,怎么没人体谅女主?”
姜婋愤然道:“凭什么在浪漫爱故事里,女主心中的第一位永远是男主,可男主心中的第一位却不一定是女主。男主可以有事业、信仰、伙伴……这些都可以排在女主之前,却不会妨碍他被赋予「深情」的特质。哪怕男主忘了女主,忽视她、伤害她,女主也会觉得他是有苦衷的。”
“反观女主呢?她只能困于内宅,将男主摆在生命的第一位,牺牲自己、理解他、等待他、原谅他、为他成全一切。”
“这就是浪漫爱叙事的狡猾,允许男主拥有「世界」,却只允许女主拥有「爱情」,而所谓的「爱」,也是由父权制定义的——牺牲自我之爱。”
她盯住桥头那一对剪影,愤愤不平:“柳如琢算老几啊,凭什么让我姐姐围着他的时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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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街角忽有小贩高声叫卖:“冰糖葫芦咯,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哩!”
柳如琢停下脚步,买了一串递给杜含章。
姜婋远远跟着,翻了个白眼:“果然,每逢夜市,必有糖葫芦。现在是七夕,正值盛夏,又在南方,这玩意儿早该化成一滩糖浆了吧?作者写这段的时候就不能动点脑子,换个花样?”
系统:“玩家,‘糖葫芦、烟火、灯谜’已被浪漫爱叙事列入‘古风桥段通用模板’,无论地理纬度与气候条件,糖葫芦永不缺席。”
姜婋无语:“下一步是不是要猜灯谜?女主答不上来,男主神助攻一语点破?然后‘四目相对,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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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柳如琢果然指着一盏红灯笼,笑问杜含章:“你来猜猜这个!谜面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愿并肩不分离。”
杜含章正要答出,柳如琢却轻声道:“别急,我来同你一起猜。”
两人对视一笑,异口同声:“是‘从’字。”
不远处,姜婋当场扶额:“来了来了,这种情节我都能背诵分镜了。”
再往前走了没几步,杜含章便蹙眉停下,伸手揉了揉脚踝。
柳如琢忙问:“怎么了?不舒服?”
杜含章摇头:“没事,走得久了,脚有些酸。”
姜婋站在不远处,一脸心疼:“哎……自从柳如琢说喜欢三寸金莲,姐姐就又重新开始裹脚了。明明已经松掉裹脚布,却为了取悦他,再次忍受那种酷刑。为什么我们女性,总是会把男人那些莫名其妙的喜好,放在自己的主体性之前?如果有人跟我说喜欢三寸金莲,我直接一脚踹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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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两人走到桥中央,桥上人流如织,却都自动为女男主让出一小段空间,仿佛这对才子佳人自带结界。
桥上有个卖同心锁的摊位,摊主笑眯眯地推销:“公子,买一对锁吧,锁上名字,就能锁住情缘。”
柳如琢挑了一把鎏金铜锁,取过刻刀,将“如琢”“含章”二字刻在上面。
他柔声说道:“此锁一合,此情不渝。”
杜含章低头一笑,颊边泛起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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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之外,姜婋双手抱臂,冷眼旁观。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一把能把两个人‘锁死’的锁,那就只有手铐。一段良性的关系,应该有退出机制,想在一起时就在一起,不想了也能走。非要用个死物绑住两人,那不就是监狱吗?”
她望着柳如琢刚刚扣在桥栏上的锁,眼神一凛。
等两人走远后,姜婋默默上前,想把那锁撬开。
可撬了半天,铜锁纹丝不动。最后没辙,她又买了一把锁,挂在这把锁的旁边,写的是她跟姐姐的名字。
系统:“玩家,你刚刚还嘲笑这种无聊的行为。”
姜婋认真挂锁,头也不抬道:“我这锁,跟那把不一样。”
“柳如琢那把锁,是想把我姐姐锁在他身边。而我这把锁,会把钥匙交给姐姐,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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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姜婋挂好锁,再次扭头时,却发现杜含章和柳如琢早已走远。
她急忙追上去,钻进人群,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不多时,便听见庙会那头的戏台上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正是金桃在唱《牡丹亭》。
杜含章眼睛一亮,欣喜道:“还好没错过,正好赶上了。”
柳如琢看了眼戏台,却忽然神色微乱:“不如……我们再去别处逛逛?”
杜含章却道:“我的脚还有些痛,不如坐下来歇一歇。况且今天上演的,是《冥誓》那一折……”
说罢,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只因这一折的名段,正是柳如琢留给她的情话——生同室,死同穴,口不心齐,寿随香灭。
柳如琢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迟疑,但还是陪她坐下。
戏台上,演到高潮,杜丽娘与柳梦梅拜天地,唱词婉转缠绵:
“神天的,神天的,盟香满艺。柳梦梅,柳梦梅,南安郡舍,遇了这佳人提挈,作夫妻。生同室,死同穴,口不心齐,寿随香灭。”
杜含章看的心潮澎湃,不禁眼眶微红。
可柳如琢却神色闪躲,仿若置身戏外。
而不远处的姜婋发现了柳如琢的异常,对系统道:“奇了怪了,柳狐狸不是一直自称喜欢《牡丹亭》吗?怎么看戏看得心神不宁?”
系统:“那一定是戏台上,有人牵动着他的情绪。”
姜婋眯了眯眼,直觉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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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一阵喧哗人动,竟见卢子敬带着一伙人大摇大摆往戏台方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