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舞姬
北风如刀,积雪压松,马车停至宫门外,长安搭着青要手臂跃下车来,呼啸狂风立刻卷着如沙般的雪粒迎面打来脸上,长安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缩在斗篷里的手臂被拽起拉到那人身后。
“在我后面些。”一向沉稳的声音在这寒风中都飘了起来,连着尾音都似被打回了腹中。
长安回看身侧的静芙,垂着头,秀眉已拧作一团,瞪着齿关彷佛要与人拼命般,完全不见几日前初见雪时的兴奋。
长安笑道:“这个汤婆子给你暖吧。”
静芙自是推辞,长安只说:“我到底是习武之人,还是比你要耐寒一些。”说罢便直接塞到了她怀里。
几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步伐,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大殿,却感觉如一个世纪般漫长,好在刚进大殿便有热气扑面而来,除肉眼可见的几盆炭火,应当还有地龙,所以才格外暖和。
殿内主位空悬,二人由内侍领到最靠上首的位置前,长安坐定,这才注意到殿内人并不多,且她都认识,皆是太后那边的亲眷,肃王对面便是国舅爷,亦是高珠瑶的父亲。
而她对面的空位,想来应是高珠瑶,正四下观望着,却直觉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
抬眸间,果不其然,竟是国舅,只见国舅对其点头微笑,这倒叫她不自在,因着前世与高珠瑶的矛盾,这位国舅可是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如今想来应该是她曾于他掌上明珠有救命之恩吧,思及此,她亦微笑略略点头致意。
正在此时,内侍唱道:“太后驾到,王上驾到。”
只见高珠瑶搀着太后落于主座后比便自行下了阶梯,果不其然走到她对面,还未及坐定便朝她挤眉弄眼。
朔玄落座后高声讲了几句场面话,众人方动起了筷子。
静芙在一旁服侍,一碗姜苏饮下肚,五脏六腑都瞬间暖了起来。
大殿中央是一口精致的紫铜火锅,下面烧着银霜炭,上面汤汁沸腾,里面肥羊片的薄如蝉翼,冬季食此羊肉火锅最为适宜。
宴至半酣,歌舞登场。
一身量纤纤的清瘦女子身着素白广袖长裙,袅袅婷婷伴着声乐飘然而至,那纤腰间的一抹正红色披帛随着女子舞动恰似茫茫雪地里的一朵红梅,惹人怜爱。
许是美的过于惊心动魄,长安不自觉地握紧了宽袖下的手掌,她侧着身子朝青要看去,却见青要正专心地在碗碟里细心挑着鱼刺,察觉到她的目光,抬首冲她宠溺笑道:“莫急,知道你馋这尾鱼。”
说罢便将一小蝶剃的干干净净的嫩白鱼肉递到她面前,她稍稍宽下心来,一面小口吃着鱼肉,一面欣赏着这支《雪梅迎春》舞。
只见那女子舞步急促,袅娜身姿飞速旋转着,白色裙裾如漩涡般盛开,长长的红色披帛被带的在空中翻飞缭绕,如同在暴风雪中挣扎、不屈的梅树经魂。
长安静静端详者眼前美人。
此女眉如远山,额间用朱砂点缀的一朵“梅花”倒是非常应景,更是与那抹挥舞的红色披帛遥相呼应。
更为绝妙处在于她虽眼尾飞扬下颌尖巧,媚态十足,低眉垂目时却如泣如诉,惹人怜爱。
纵使长安身为女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若非如此,前世又怎会着了她的道。
还有在不起眼处为她伴奏的那个乐师,一如既往地低眉垂目,遗世独立般怡然自得,可仔细听去,倒不是舞随音动,而是音随舞起。
她轻扯嘴角,几分嘲笑间夹着几分悲凄,前世果真痴傻,竟不知这二人……
一曲舞毕,她缓缓收势,红色披帛恰到好处地缠绕在臂弯,如一株终于熬过风雪的梅树,微微垂下枝头,向上首方向盈盈一拜。
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朔玄大悦,举杯赞叹道:“好好好,不愧是王叔调教出来的人,果真不一般。”
长安惊诧望向朔玄,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其尽收眼底,只见他笑吟吟望向她道:“公主,或许你还不知,这棠舟姑娘曾为王爷出生入死,可不是一般的舞姬。”
还未及她回应,棠舟便走向她身前盈盈一拜,“妾身曾闻王妃才艺双全,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请王妃点拨一二?”
此举分明是挑衅,若真与她一较高下便是自降身份,若不回应倒显得她‘才疏学浅。’
长安闻言,巧笑嫣然地望向青要,“既是王爷调教出来的人,不如请王爷点拨?”
青要知道朔玄来者不善,他也不管长安说了什么,拉着她手握在掌心,朝着上首道:“既是王上精心挑选的节目,自当是好的,有此丝竹管弦,美食佳肴相伴,是吾与王妃的福份,断没有反客为主的道理。”
说罢,又看向长安,“是吧?王妃。”
“王爷说的极是。”长安面上笑着应和,却极力想要抽出袖下被他牵住的手,可眼前之人虽笑的温柔,手底下却极为霸道,她终究不敌他,拉扯间若非极力稳住身形,便是要险些撞进他怀里。
她虽不服,可也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失了体面,只好任由他握着。
“王叔一向豪情重义,如今棠舟姑娘虽一身本事,却并无去处,只恐留在王宫埋没了她的才华,不若随王叔回了王府,也能全了你们过往的情谊。”
朔玄这话说的暧昧,长安前世也是到死才知这棠舟从前是青要的人,如今听朔玄所言不免心想难道这二人还有过旧情不曾?
伶官喜欢棠舟,棠舟又爱慕青要?如此倒是能解释前世棠舟陷害她与伶官偷情,伶官不打自招,长安不禁想这二人倒是痴情得很。
今生青要暂无理由杀她,她倒是要看看这棠舟还准备了什么阴谋等着她。
见她垂首不语,朔玄凝视向她,问道:“若是公主介意那便罢了。”
“欸,玄儿,莫胡说,王妃乃大宁嫡长公主,这女子只是一个小小舞女,王妃怎会与她计较,是吧?王妃。”太后前面一直看戏,现下突然发话,看似为她解围,实则却是让她再不能拒绝。
长安正欲答应,青要抢先一步推拒道:“太后,王上,臣喜清净,棠舟还是留在宫中为好。”
长安迎向朔玄凝视的目光,极为镇定道:“无妨,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王爷喜清净,可我却极爱热闹,何况棠舟姑娘能歌善舞,正好解闷,只是方才我观那伴奏乐师与棠舟姑娘配合极好,臣妇斗胆,请王上一起赏了我,才不辜负二人这般默契,不知王上可舍得?”
朔玄怔了怔,继而扯了扯嘴角,神色恢复如初,笑语道:“公主好眼力,春峰琴之技艺可谓登峰造极,与棠舟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