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戒备
第一眼看到的是大庆的旗帜，鲜红的旗帜，上面写着极为复杂的一个庆字。
第二眼看到的是一群人中的黄元和洪漆，这两人一人抓着一只鸡，表情很高兴，走在队伍里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仿若发生了天大的好事——
确实是好事。
等那位骑着高头大马明显是军官的人把一系列内容交代完毕，崔赢才知道，哦，他们伍似乎被调入了一个更容易建功立业的部队。
——因着三个月前那次成功守边的功劳。
但这很奇怪，既然是六个月前的功劳，为什么现在才调？
“三曲有几位战士被选入骑兵营，重新编伍后空出了位置，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你们伍。”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兵曹史这样解释，面容上的神情高深莫测，像是这是什么极好的事情。
崔赢闷不吭声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做好交接工作，扛着武器和食物，和同伍四个兄弟一起往回走。
他们显然和这位兵曹史更加熟悉，三两下就打听出了调动的真实原因，原来是有大人物要过来巡视，所以将他们调过去。
因为大庆军纪有令，戍卒整伍立功，须调入材官、骑兵、战车等作战部队。
“到时候若有人问起你们，你们便说是三月份被调入材官营的，没有人问那就算了。”
兵曹史临走前，最后这样说道。
另外四个人喜不自胜，卢弦黝黑的脸少有地带上了笑容，陈酒也一直在和洪漆叨叨，黄元把手上的鸡一甩，往铺上一躺，惬意地哼起了小曲儿。
崔赢身体往前一挪，接住了自己的鸡，又把洪漆扔在地上的鸡捡起来，一同搂着：“咱以后还能养鸡吗？”
无人回答。
崔赢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两只鸡，都是母鸡，配个对也只能搞百合。
他略略提高了声音：“伍长，咱以后还能养鸡吗？”
卢弦回头，络腮胡子里都是笑意：“哈哈，回头你把它们吃了吧，在大营里就不好养鸡了，哪天被谁抓去给偷吃了。”
“不如今晚就吃了它，正好庆贺咱到了这材官营来。”洪漆道。
黄元立刻：“好啊好啊，我来帮忙杀鸡！”
买到的鸡还没热乎几分钟呢，就进了同伍五个人的肚子里。
崔赢吃饱喝足，安静地听几个人说话。
“现下也算进了城里，今后去集市便要方便许多了。”
“是啊是啊，这边伙食还好些，有人给咱做饭了。”
“终于不用自己烧饭了！你们几个，有一个算一个，烧饭都不好吃！哈哈哈哈哈！”
“终于回到材官营了，我还以为要一辈子守在那里，那太累了。”
笑声不绝于耳。
崔赢插不进去话，大概因为他没觉得材官和戍卒有什么区别。或许等明日吃了这边的饭食后能感受到不同，但显而易见，现在的他没什么感觉。
在第十七号烽燧当戍卒是当兵，在这里当材官也是当兵——
当然，也是有区别的。
崔赢看着许多卢弦洪漆他们早年认识的人来他们伍打招呼约饭约酒，终于有了这几个人是老兵的实感。
本来休息的时间就不多，这么些人过来聊了几句，另外四个人未来一段时间的休息时间几乎被划分完毕。
崔赢又开始想邱虬在哪？
他坐在篝火和鸡骨头旁，眼神并不聚焦，目光随意地飘在四周，最终落在不远处两个瞎逛的人身上。
领头的大汉身材雄壮，穿着一身甲胄，大夏天戴着一顶斗笠，一眼看去只能看到他到胸前的胡须。他似乎被这边的热闹吸引，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方向。
李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问身后的心腹高恩：“这是哪个伍，这般热闹？”
高恩看了看位置和营房上的标识，躬身：“应当是材官营的士兵。”
说完这话他感受到一道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望去，便见一肤色棕黑的少年正看着他，隔了一会儿，像是看够了，又低下头。
李序未曾将这少年郎当回事，他此次提前来了靖西大营，就是想看看这边的真实情况。徐喜虽说算得上他的恩师，可这些年过去，似乎也有了异心，前段日子竟还暗中和他那位大哥有了联络。
“看来恩师还是将军营治理得不错。”李序抬步往更深处去：“士兵们其乐融融的。”
高恩半弓着腰，一直维持着恭敬的姿势：“徐将军治军自是不错。”
“高恩，你说他家的儿子女儿里有没有好的？”李序忽然问。
高恩沉默一瞬：“这——，奴自是不敢妄言，徐将军的孩子，总归都是好的。”
“大娘和离归家，二娘、三娘到了嫁人的年龄，还有二郎、三郎的婚事——阿茉先前来信让我选选人家，但我总觉着他们还是孩子，我记得我上一次归家，他们还是九、十岁模样，这怎么就到了要成亲的年纪？”
高恩小心翼翼道：“殿下中意徐家？”
李序不吭声了。
就徐家子女那模样，他觉着拿给他儿子做小妻、给女儿做面首都不配。
只不过徐喜如今心猿意马，他把他和他大哥私下联络的消息透给他这方的人，又何尝不是在用这件事做筏子，要他增加筹码稳固合作？
他想多得些利益，他便要给吗？这样贪得无厌的人，谁知道会不会一次又一次搞出事情，这种口子可不能开——
便教那徐喜倒向他大哥吧。
李序心中已做下决定，拇指微微摩挲食指，大踏步往靖西将军幕府前去：“走，咱们去看看徐喜。”
……
崔赢可不知那人就是西北军主帅晋王，他只觉得甲胄配斗笠虽然有些奇怪，可远远看上去似乎有点帅。
若是集市里有斗笠，那他可得去买一顶。等到哪日太阳特别大的时候，他也戴着斗笠招摇过市，好好装一波。
材官营的休息制度和做戍卒时不同，每九日休一日，十日为一轮。上值时须得训练、巡逻、做工，下值时相对自由，可以去往集市，但也只能去往集市，毕竟其他地方没有手令也很难进去。
崔赢琢磨着等下一个轮休日去集市寻一个走商的给马里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