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祝松衍离开不多时,就领着大夫回来。
是沈良隽。
祝成薇对此并不意外,因眼下最快能请到的大夫,确是舅舅不错。
沈良隽提着药箱,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沉重。
来的路上,祝松衍已将相风朝的情况与他简单说明。
沈良隽粗略环顾室内,在看到祝成薇时稍有停顿,但那停顿也只一瞬,他很快就说道:“我要替他治伤,你们都出去。”
祝成薇知舅舅行医时不喜旁人在场,且他们在,也属实帮不到什么,未有犹豫,很快出了房门。
祝松衍跟祝希真慢她一步。
出来后,祝松衍想起什么,皱眉看向祝希真,语气不善:“你这臭小子,为何要说成薇出了事?你知不知就因你一句话,我险些......哎,算了算了,不提也罢。”
“我原先的确以为妹妹出了事,”祝希真解释道:“那几具浮尸被捞上来时,有一人手里勾了件衣裳。”
他看向祝成薇:“便是妹妹身上这件。”
祝成薇眼眸微微睁大:“一模一样?”
“是。”祝希真继续道:“后来我派人去护城河边搜查,也确实找到有人失足落水的脚印,而周边百姓,也有听见重物坠水声的,因而我才会下此论断。”
祝成薇轻轻皱眉:“可相风朝说,哥哥知道我的消息。”
祝希真点头。
祝成薇更不解了:“那为什么......”
祝希真看着她,沉默片刻,问道:“我未将你安然无恙的消息传回家中吗?”
“自然没有!”回他的是祝松衍。
祝松衍转身看着府里一片惨白,咬牙切齿道:“若你传了,我哪儿会布置这些!”
“我......”祝希真抿了抿唇:“忘记了。”
“忘记?这事你也能忘?”祝松衍听到回答险些晕厥,他伸手指着祝希真,恨铁不成钢道:“你的记性什么时候能好点儿?!”
祝成薇在一旁劝慰:“哥哥打小就这模样,爹又不是不知道,您别气了,气坏身子不值当。”
祝松衍好不容易将气调喘匀,摆了摆手:“既成薇不与你计较,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
他说着又有些头疼:“府里闹出的动静太大,我有同僚都送了挽联来,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祝成薇懂事道:“爹先去忙吧,这儿有我跟哥哥呢,不妨事的。”
祝松衍走后,祝成薇看着紧闭的房门,说道:“哥哥,他的事儿,咱们派人知会太师一声吧。”
祝希真拒绝道:“不必。”
“不必?为何不必?”祝成薇说:“我出了事爹担心成这样,如今相风朝遇险,他的爹娘定然也心急如焚。”
祝希真想说什么,但见她态度坚决,只得扔下句“查案”,随后离去。
祝成薇找了个腿脚快的下人送信,独自在外头等着。
等了有一会儿,房门才从里头被推开。
眼下无旁人在场,即便祝成薇不想,也不得不迎上去问:“他情况如何?”
沈良隽如实道:“暂且是保住了性命,但后续如何,要看他的造化。”
闻言,祝成薇有些紧张:“他伤得这样重吗?”
其实话问出口时,她就已明晓答案,舅舅医术那样高明,连他都不敢断定能保相风朝性命,那相风朝就真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
只是她心中尚存了一丝希冀,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但沈良隽的话碎灭了她的幻想,他语调中不乏惋惜:“伤口虽不在要害,但他流血实是太多,若熬不过今夜......”
他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祝成薇明白,正因明白,她的心绪才会如此不平,连她也不清楚缘由。
而沈良隽似是看出她的不安,说道:“我会为他备些清热的汤药,剩下的,看他自己。”
说完后,他抱着药箱离开。
祝成薇本想进门看看相风朝情况如何。
但阿庆拦住她说:“小姐,都这个时辰了,您还是快回去歇着吧。”
祝成薇见他一脸为难神色,意识到相风朝如今伤口刚被包扎好,衣裳该是还没穿,她的确不能进门。
想到这儿,她有些脸热,忙退两小步,说:“那我明日再来。”
阿庆出声应下。
......
一夜无梦。
祝成薇醒来时,采芝正端着盆清水进门,见状,她惊讶之余,也有些担忧道:“谁让你来的,还不快下去歇着。”
采芝笑了笑,说:“奴婢没病没痛的,只这两天没睡好罢了,昨儿个狠狠睡了,身子早好全了,要不然奴婢今日也不能起这么早不是?”
祝成薇却还是不大放心:“你莫逞强,若真不舒服,大可与我说。”
“小姐,奴婢没骗您,奴婢当真好了。”采芝说着,还转了个圈,十分稳当,看不出昨日虚弱到要人扶的样子。
祝成薇这才放心。
洗完脸后,她便打算上妆。
只是今日不知怎的,手抖得厉害,对镜画眉时,祝成薇画了两次,两次都歪了去。
采芝问道:“小姐今日心不在焉,是在担心相佥事?”
祝成薇叹了口气,问道:“如此明显?”
采芝提议:“您要实在担心,那咱们过会儿去少爷院里看他就是。”
“不是看不看的事,”祝成薇说:“他帮了我那么多回,如今他有难,可我除了看着,竟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采芝想了想,说:“那咱们......去西云寺给相佥事祈福?”
“祈福?这能行吗?”
“总比什么不做好,”采芝说:“相佥事又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佛祖听了小姐您的请愿,定会救他一命的。”
祝成薇有些失落:“我如今......好像也只能为他做这些。”
西云寺历史悠久,兼之有太宗皇帝亲钦匾额,因而便是清晨,也有不少来来往往的香客。
祝成薇来这儿的回数不多,但因着她爹每年都会给庙里捐不少香火钱,托那些香火钱的福,她被监院直接带去了静室。
监院朝她施了一礼,道:“方丈如今抽不开身,还请女施主稍等片刻。”
祝成薇想了想,说:“左右也是等着,不如我先去大殿上两炷香。”
监院点了点头,在前边带着路。
祝成薇本想直奔大殿,谁料刚出门,正碰上方丈。
方丈身边还跟着位气度不凡的美妇人。
那妇人生着张慈眉善目的脸,气质尤其娴雅温柔,一袭精美繁贵的衣裳,任谁见了都知道,这是位大户人家的夫人。
方丈朝那妇人躬身道:“相夫人送到这儿便可。”
闻言,祝成薇犹豫了阵,还是开口道:“相夫也是来为相佥事祈福的吗?”
原先她只觉着妇人与相风朝的眉眼相似,如今听到方丈口中那句“相夫人”,她才敢确认眼前人是相风朝的生母。
祝成薇方才说话时,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她确信她的话该是传过去了,因方丈朝她看过来。
但方丈身边的那位夫人却好似不曾听见,只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逐渐消失于祝成薇的视野。
等人都走了许久,祝成薇还没收回视线,采芝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问道:“怎么?”
采芝提醒:“小姐,方丈让您去大殿呢。”
祝成薇答:“我这就去。”
在去大殿途中,采芝又问:“小姐是在想什么吗?奴婢见您从刚才起,眉头就一直皱着。”
“没什么。”
祝成薇笑了笑,想暂且将心思放到接下来的祈福上,但刚才看到的景象,却迟迟盘旋在她脑海中。
是她的错觉吗。
她方才提到相风朝时,好像从那位温柔的相夫人脸上......看到了厌恶。
......
祝希真在他找到相风朝的地方,搜寻了一夜,天亮后,回了北镇抚司,打算小憩一会儿。
但他人还没进厢房,叶权就从里头冲出来,拉住他问:“我听闻相风朝重伤,昏迷不醒,你把他带回去了,是也不是?”
他问话的语速很快,有几分急迫的样子。
祝希真“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听见这声,叶权立马握拳道:“事不宜迟,你赶紧带我去看他!”
但这次祝希真没“嗯”,他用沉静的眼眸,紧盯着叶权,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个洞。
叶权原先还淡然,被盯着盯着,就显出几分心虚,但他还是大着声道:“同僚有难,我去关心一下不成吗?”
祝希真没理他,迈步就要走。
叶权又拉住他的袖子,“哎呀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