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海妖 · 命案
“你怎么在这?”
阴沉的天,南芪眼神冰冷,半遮乌发,“你不是说,回府了吗?”
“......”
祀堂大门乍开,黑暗深处,传来野兽低吼。
南芪薄衣轻纱,如絮如雾,看向帐内佛像。
婀姿伫立,她寸步未移,身旁却起风,鬓发与雪衣翻飞,仿佛无声对峙。
佛身若有碎裂,大门轰然闭合,低吼却未歇,犹如不甘。
这是怎么回事……温扶冬心念闪动,想起方才失智,那佛像竟能蛊惑她?心头升起不妙,便道:“我走错了。”
“走错了?”南芪凉凉一笑,握住她手臂。
掌心冷得冻人,力道极大,骨头像有碎声,温扶冬呼吸生凉,痛得无法动弹。
她凝着南芪眼睛,近乎尺骨折前,忙道:“我见这里有佛像,心想水路多凶险,便想来为你求香,保平安。”
“为我求香?”南芪沉默。
“对。”
岑寂良久,那手松了些,她未说话,眼底却覃思。良久,竟是久违笑了,许是感慨,放软语气,“没想到,你如今倒是有心了,晓得关心我了。”
说罢放手,“这一次,我便饶了你,下回万不可这般。船马上就要走了,你即刻随我前往,不可耽搁。”
温扶冬点头,快步随后,离去时,看向身后。
掩映于荒草,祀堂透着戚红,铁链蟒纹盘绕,弥漫死寂。
﹡
“小姐慢走!”
船笛轰鸣,随下人齐声,远离河岸。
残阳收束于水浪,灰白月升。
门外又传来叩响,温扶冬起身,便听那人道:“小姐,今晚该翻牌子了。”
“.....”
哈?
这群男人还能追来?虽是奇怪,想想,外头立着的好像不是人,便又不奇怪,揉了揉眉骨,道:“放下吧。”
“是。”下人含笑应声,木牌放置门口,“小姐记得,可千万在子时之前翻牌,切记莫要——误了时辰。”
他声音越发轻,像是走了。
待其离开,温扶冬瞧去木牌,扔入火盆。
随炭火燃烧,她头也未回,耳旁鬼哭般惨叫。
合门间,血手拍上门扉,哀嚎不绝。
“小姐,三小姐!让我进去吧,求求您,让我进去吧!奉春宫的人都在啊啊啊啊——”
“小姐,求求您让我进去吧!”
“奉春宫的人都在啊——”
“再吵。”她冷眼道,“我连你一起丢进去烧了。”
门外无声,沉寂良久。
她掩门查看,尚未入眼,房门忽撞响,欲裂为两半:“求求你了啊小姐!求求你了——”
“我爱您啊——”
声音陡然凄厉,幽戚哀怨。
温扶冬充耳不闻,拉上门栓,堵得严实。
低头,恰与双血眼相对。
拍打声震耳欲聋,充斥浓怨恨意,不堪重负。
“求求您了小姐!”
“求求你——”
清风拂岸,扬过脸畔,伴随银铃清响,动静散去。
温扶冬探眼,却见外头空着,疑惑,走了?她推开门,河风吹起碎发,怪物消失不见,走廊灰绿水渍。
凄灰窗色鬼影,纱帘呼啦,绞作飞绸,暮色风声哽咽,如同女人悲泣,以及,诡异银铃之声。
“不得盏灯,不得喧哗,入了夜,不得……”
至夜里,南芪叮嘱万千,话未说完,温扶冬打着哈欠,闭门道:“知道了。”
她抱着枕头,托腮撑桌,隐有困意。
梦境空荡虚无,遍处火焰,甚有些痛,浓烟吞卷怒号,世界沦陷,山巅站有一人。
女子背对而立,遥远无际,又近在眼前。
她似有若无笑着,烈焰来自掌心,脚踏万人尸骸,可那双眼,却流着血泪。
温扶冬陡然清醒,想起方才所梦,教人深入其中。
更深人静,她头痛得厉害,不由想,那人是谁?为何要杀那么多人?
可为什么,那人的眼睛……好像流着泪。
她接了捧凉水,洗着脸,忽听外头打斗之音。
女人叫声夜起,直透天灵,又格外惊悚,温扶冬拾着巾帕,寻声望去窗外,甲板夜色墨浓,屹立三道身影。
高大那人貌形丑陋,仔细看去,它皮肤僵黑,如古藤树皮,布满尸斑疮痍。
海妖?温扶冬蹙眉。
夜风作舞,白浪泛着墨绿,其左右身侧,各立修士身影。三者鼎足之势,缠斗作团。
灵器之声交错,迸发暗光烁目,温扶冬发现,海妖后还有人。
女人失去挣扎,悬于甲板边缘,应是没气了。
这里为何会有海妖?她抬头,却见海妖看来,不明一笑。
夜深枕梦,皆是寂静,竟无人盏有灯火,唯她窗帘大开,烛火未熄,夜色格外醒目。
温扶冬心觉奇怪。
三者交打惊天动地,好比天雷炸响,为何望去,皆鸦默雀静,无人听见?
海妖鱼鳍压低,舔舐鲜血,朝她走来。
修士落身船头,随之注意此处,对于海妖举动,并无制止之意,反倒看得认真。
温扶冬看向修士,这般反应,实在是古怪,又见海妖走近,她安静不动,擦净双手,丢下湿帕。
乌云盘绕,船身摇晃厉害,于浪涛颠簸。
雨点落下,短暂又歇,天际沉雷闷声,空气有着鱼腥味。
却是这时,她向后蓄力,作起跑姿态,迎着怪物,飞跃而出。
“......”水晶外众人皆吓得呆傻。
就他爹的离谱!
海妖愣于原地。
十旬依旧闷热,温扶冬却浑身冰冷。
这只海妖,竟然有她的东西。
她近身旋踢,教海妖后退数步,又凌空而肘,那妖物反抗不及,狼狈滚地,本欲还击,却见她动作飞快,裙摆溅起雨水,不及起身,尖牙飞于拳雨。
海妖怒不可遏,被她踩在地,动弹不得,温扶冬将其拎起,见它屈辱神色,不以为意,冷淡道:“来啊,不服就干。”
她揪着妖怪,扔去数尺,待欲又起,将其踹地。
“......”修士并立,齐望来,未有疑惑,也未动手,想起什么,眉头却皱得厉害。
少女神容病态,力气却大,咳嗽着,拳脚如磐石决绝,待它喘过气,已是鼻青脸肿。
温扶冬揩去鼻尖血色,道:“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请你?”
她抡起巴掌,海妖偏头,咬牙道:“你就是薛姑娘?你竟是修道之人?想不到,你藏的这么好,竟让人认错了……”
温扶冬笑笑,掌心却未落,起身时,手里多了颗菩提。
她回头,与甲板二人相望。
其间一人负手而立,衣袂飘飘,看向她时,笑容几分意外:“姑娘可是温小姐?”
他在诧异什么?
温扶冬看向他眼睛。
那人咳了咳,打破诡异宁静:“姑娘?”
温扶冬不作理睬。
“......”二人笑着沉默。
那人想说些什么,不过很快,便改变想法,对她道,“姑娘好身手,既然无事,那这妖物我们就先带走了。”
“等等。”
二人脚步一顿,转头又笑:“姑娘可还有何事?”
温扶冬问:“你们似乎很急?”
那人并未答话,仍是微笑:“邪祟害人事件重大,我们需整理消息上报当地管辖宗门,死者身份尚且不明。”
“当然,姑娘若是有什么值得提供的线索,也可知无不言。”
温扶冬缄默,矢口道:“我睡着了,什么也没看见。”
二人又追问,见她守口如瓶,无奈叹气,押送海妖离去。
海妖囚于铁笼,与她擦肩而过,头埋极低,藏于鱼鳍之下,无声看来。
温扶冬翻入屋内,熄灭台前暗烛,瞧着菩提,滋味难言。
怎么会在海妖手里?这三年,发生了什么?
她急着走,放那二人离去,也是为不被发觉。
毕竟,这可是她的眼睛啊。
夜风吹拂纱帘,传来惊呼,霎时打破深夜平静。
“杀人了——”
听这声音,温扶冬跃窗,随人群往外。
女人尸体模糊,发现时腥臭,伤痕骇人,难辨面容。甲板群集纷闹,便是如此,也无一点亮灯火,行人来往,只摸黑瞧着。
仵作检查尸身,匆忙抬离,不过半歇,又见另方人赶来。
廊间人声鼎沸,黑得不像话,船长领头,询问:“发生何事?”
知晓大概后,他点点头,低声交代。
随从手脚快着,将甲板擦净,船长蹲身抚胡,血迹所见,应是妖物所为。
热闹散去,温扶冬也未停留,于众人离开。
后背忽凉,她回头,廊间已是没人,南芪站在身后,脸色惨白:“你在这做什么?”
温扶冬指向甲板,无辜道:“动静太大,你不也没睡。你知道这是发生什么了吗?”
南芪未答,本想说什么,欲言却止,讳莫如深看了眼她:“夜间少出行,赶紧回去睡了。”
温扶冬点头应道,说是睡觉,掉头却没往屋里走。
耳旁风声呜咽,飘来诡异歌声,曲调僵硬,又仿若某种哼鸣,愈发令人不安。
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