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彷徨
几人又回到了玄武寺，寺中的僧人抓的抓跑的跑，不过一日的功夫就成了一座空寺。
宋琢玉指着禅房的一道窗，“当时我就站在这扇窗边，无意中听见屋里的人在说话。”
此处正是那位圆心大师的起居室，崔祐推开房门，下意识地感叹：“这圆心大师还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屋子里挂了这么多书法字画。”
霍陵道：“不觉得奇怪吗？”
杨烨咳了咳，捂着胸口：“我自认读过不少诗书，古来至今的诗作大多拜读过一些，可这些诗句，我却是从来没见过，而且以我的眼光来看，这些诗作平平，甚至可以说得上空洞无物，对仗也不甚工整。”
崔祐恍然：“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未见过，本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呢。”
因他自小不爱读书吗，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这些诗，没想到这些诗压根不是大诗人的著作。
霍陵：“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诗大概都出自同一个人，也就是那位圆心大师。”
“你说他一个和尚学旁人写什么诗，难怪不三不四的。”崔祐忍不住笑道。
杨烨轻声道：“承泽要尊重长辈，别胡说八道。”
崔祐轻咳了两声，闭上了嘴巴。
转而问起关键的问题，“可是跑来看这样的东西又有什么用，写几首诗也不能说明什么！”
霍陵轻笑一声，“自然是有的，写诗最能反应人的情绪，和个人志向，这些诗都是圆心大师这些年陆陆续续写下的，我们可以从中慢慢拼凑出他心境的变化历程。”
崔祐一拍大脑：“我怎么没想到，不愧你你青岳。”
几个人花了一天的时间，将墙面上的那些诗研究了一番。
没多久一个年少失意，一腔抱负无从施展，突逢巨变，屡屡受挫，彷徨无措，最后一心遁入空门，远离俗世欲望，却被拽如深渊的人生轨迹，被清晰地展示了出来。
霍溪感叹：“真是神奇，我们明明不了解他，如今居然从这些文字里好像读懂了他一样。”
崔祐也忍不住感叹：“我如今终于理解那些百姓为何如此袒护他，从他的诗作可以感受到他的挣扎与犹豫，他似乎是被一步一步逼上这个位置的。”
“世间虚伪无奈何，心中清明不自欺。”
崔祐好奇道：“宋妹妹这句话怎么这样耳熟？”
“我知道，就是外面墙上写的。”霍溪道。
崔祐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句也是圆心大师写的。
那日在监狱中，宋琢玉跟霍陵说的就是这个。
“可是知道这些又如何呢，如今圆心大师一心赴死，根本不会为自己辩解，但那些从前受过他恩惠的人又一心帮他平反，这件事情再拖下去迟早传入皇上耳中，怕是对青岳会有影响。”
霍陵道：“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次日中午，监狱里送来了午饭，圆心看也没有看上一眼。
外面两个狱卒见他这副模样，嘀咕道：“还得道高僧呢，我看是个妖僧还差不多，装成这副样子给谁看。”
“兄弟，留点口德吧，小心外面那些百姓给你家扔石头。”
“我怕什么，不过是一群被妖僧蛊惑的愚民罢了，听说他们纠集起来闹事，已经让京中那位大人给打了，大人说了，若是还有谁再闹事，就格杀勿论。”
一直双目紧闭的圆心倏忽睁大了眼睛，一双浑浊的瞳孔满是惊惧，怒吼道：“你在说什么？”
他突然如此凶横，把两人吓了一跳，随后恶劣道：“说什么你听不到吗，老东西别指望那些愚民能救你，他们都自身难保了。”
圆心站起来，用手用力地拍击丛棘，大喊：“把你们大人叫来，把他给我叫来。”
不多时双手就鲜血淋漓。
几个狱卒没有搭理他，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此时自然有人将此时监狱里的消息报告给霍陵他们一行人。
霍溪道：“还是我哥有办法，老和尚已经安耐不住了，哥你现在要去找他吗？”
霍陵摇头：“再晾他几天。”
三天后，圆心和尚再不如先前那般云淡风轻，已然变得如寻常罪犯一样，潦倒癫狂。
霍陵就是这时出现在他面前的。
“听说大师要见我。”
圆心体力告罄，嗓子也哑了，艰难地爬到过去，抬起头道：“你不要为难那些百姓，放过他们。”
霍陵笑了笑：“那没办法，他们公然与朝廷作对，我自然要想法子镇压。”
宋琢玉见圆心大师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就给他要了一杯水来。
圆心一巴掌打翻了。
霍陵眯着眼睛道：“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圆心大师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仰天大笑恨声道：“哈哈哈，天下的官员果然都是你这般草菅人命的贪官酷吏，我大晋朝气数已尽，气数已尽。”
崔祐双手抱臂，轻声道：“老和尚你不必如此悲观，你面前之人正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这次来到南阳县就是为了调查矿丁遇难之事，他这样的人又岂会滥杀无辜。”
听完崔祐所说的话，圆心浑浊的双眼，有片刻的清明，可随后他又无不嘲讽道：“新科状元？呵呵，谁知道你这状元是怎么来的，怕不是收买考官，结党作弊，天下乌鸦一般黑，整个大晋朝已经烂透了。”
自古文人相轻，这圆心大师未出家之前是个读书人，大约也幻想过自己金榜题名，光耀门楣，奈何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屡试不中，一次两次三次，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最后又不甘心与那些卑劣之徒蛇鼠一窝，这才如幽魂一般来到了这玄武寺，科举之难，他深有体会，如今自己面前居然坐着一个这么年轻的状元，第一反应则是这人的状元名不副实。
霍陵听了他的话也并不气恼，反而笑了笑：“大师可能不知道，家父是淮安侯，在下出身自当今圣上最不喜欢的世家，大师认为我这状元是怎么来的。”
圆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如今世家与寒门势同水火，皇上为了打压世家，大肆打压世家子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寒门若想翻身，最快的方法是走科举仕途，世家则恰恰相反，科举一途可以说是毫无希望。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前这位世家出生的公子，不仅参加了科举，居然还一举拿下了状元。
这究竟是何等的人才，才能破除偏见，得到如今这般地位。
“你……”圆心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