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双雁木盒
江芙一时没听清楚,问道:“谁?什么东西?”
嬷嬷便提了声音再重复一遍:“小姐,角门那边报过来说,对方声称是赵家的二公子,他有一样物件要交给小姐。”
常氏继续给江芙梳着头发:“既是赵大人家的公子,还不打开正门迎进来?”
嬷嬷面露难色:“奴婢也这么说,但角门那边说,这赵公子今天奇怪的很,他只说他是赵家的二子,有物件要交给小姐,让小姐亲自去取,其余多的一概不说了。角门要将他引到南门去,他也巍自站了,不言不答。”
常氏停下梳子,一脸疑惑:“不能转呈吗?非要芙儿自己去?”
嬷嬷道:“角门那边说,赵公子要小姐亲自去取。”
常氏看了江芙一眼,心下升起一股恼怒:“他不知道芙儿重病么,怎能自己去取?”
江芙按住常氏的手,说道:“娘,我去一趟便是。”
“这孩子向来也是沉稳的人,怎今日提的要求这般偏执?”常氏将江芙按在椅上,起身道,“我先去瞧瞧,看他到底拿了什么物件。”
这时,嬷嬷小心插了一嘴:“角门那边觑过一眼,说,好像是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江芙讶然,“他们赵家怎么要送这么多木盒子?”
常氏站着略一思索:“这么说,此前赵家送来,放在前堂龛上的木盒已几天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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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府西边角门旁,挨着墙的内外两边都种了密密一排翠竹。翠竹没有被刻意修裁过,长势喜人,但也略显粗蓬凌乱,好多枝丫伸到与旁边府苑相隔的短巷里,不时会撂到行人的衣帽。
隐藏在翠竹中的几樽石像已经爬满了青苔,在茂盛的翠竹丛中显得愈发隐蔽。
天色全暗,站在翠竹下的人影也融入一片暗寂中,不仔细分辨,断难辨出人形。
在江芙出现之前,赵谨一直在看这片翠竹。
不过如他所料,随着门扉一声吱呀,江芙终是出现了。
那个绿衣高壮婢女抱着她,另有一个嬷嬷在旁边撑了盏琉璃风灯。
江芙看到翠竹暗影中的赵谨,先让那个嬷嬷提了灯回去。
暗影中只剩下他们三人,江芙直接问道:“你有什么要交给我?”
赵谨披了一件深色大氅,双手藏在背后,一时看不到他到底拿了什么东西。
江芙伸出手去:“我已经来了,你给我吧。”
灵芸也道:“公子当知道我家小姐重病未愈,久站不得,也受不得寒冻。赵公子有什么话可以进屋细说,若是赠送贵重礼件,小姐自己还不能做主接收,我需得回去禀明主母。”
江芙一听,灵芸果然周全老道,她都未想到,贵重的物件,必得请命父母、登记在册后才能收受,毕竟以后他们还得还礼。
偌久,赵谨只开口说:“我只与江芙一人说话。”
灵芸一惊。
她白日里说什么了?
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这幅模样跟温润亲善有半点关系?
她有说错?
——没错没错……
灵芸跟江芙对视间,已互相明了各自想法。
灵芸仍抱着江芙:“不行,赵公子,你当知晓我家小姐行动不便,且她是女子,与你单独约处,于礼制不和,恕奴婢不能同意。”
赵谨忽而一声冷笑:“她才八岁,讲什么男女?既讲男女,为何要送她去章麟,为何?”
灵芸和江芙再一对视。
瞧瞧,瞧瞧,这坏脾气。
——没错没错!
灵芸正待再说,却见赵谨伸出一只手。
他伸手向江芙,道:“我牵着你,我只说一会话,让你的侍女回避。”
江芙看着他,片刻后,对灵芸说:“芸姐姐,放我下来。”
灵芸手臂一紧。
江芙再轻声道:“放我下来,且进去等着。”
灵芸瞪了赵谨一眼,只能依着门柩将江芙放下。
江芙扶着门,提着十分劲站直了,并将他伸出的手推回。
她浑身浮肿退去后,眉眼终于恢复成熟悉模样,只是也更瘦了,尤其在这暗影中,那满脸毒斑的掩映下,整个人黑瘦黑瘦,只能看出一双眼瞳水冽冽的,情绪不多,满是戒备。
赵谨收回手,问道:“今日校场外马车里的,是你?”
江芙心下讶然他怎么知道,面上却镇静说:“不是,是我家婢女。”
赵谨的眼眸微微紧了紧。
江芙暗叫不好!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却已交代了婢女——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恼羞间,她抬眼瞪了他一眼,噘着嘴把脸撇到一边,感受到下肢传来的一阵僵痛无力后,愈发恼怒:“你要说什么,快说,我站不了那么久。”
她的脾气还是那么差……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她总往坏的地方想。
可偏偏……
赵谨沉默须臾,另一手从身后伸出,递到她眼前。
果然是一个木盒子。
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盒子的具体材质、颜色,只是伸手摸去,似乎果真是鸟雀的形状,两只?
江芙的手不自觉一抖,把木盒推了回去:“我家芸姐姐方才已经说了,如果是贵重的物品,需得禀了我父母后才能收受。”
赵谨递着木盒的手动也未动:“无妨,是江伯父让我交与你的。”
“爹爹?”江芙脱口一呼。
赵谨道:“今日,正是江伯父让江禄驾着马车带你去校场外围等我。”
——大人特意叫人传话老奴,今日未时接小姐回府时,顺便到校场旁等个人取件东西。
耳旁隐隐回响起老江禄的声音。
父亲确实让他今日到校场外等个人取件东西,但是听这赵谨的意思,怎么是让江禄特意驾车带她去?
去取物件的人是她?
“不是让禄爷爷去取吗?”
“不,是你。”赵谨语声清晰,“是江大人的独女,你,江芙。”
虽然经了一天日晒,白天的气候已较为暖和,但早春节气,定安的晚上仍还是冷的。江芙站了没多久,就觉得双腿从小腿到膝盖无一处不是冷的、不是酸的,甚至能感受到两腿在微微发颤。
她忍不住身子朝着门柩斜斜靠去,连争执都不想再有,只想尽快结束了好回屋子去:“好,便是我罢。那要取什物件?”
赵谨将手再抬了抬,看她的视线落在木盒上,再道:“就是这个木盒。”
江芙冷冷看向他:“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他若不说清楚,她绝不取。
看她这样看自己,赵谨忽而想笑。
他不该笑么?
可是自他接了这个木盒起,就从未当它是个笑话。
他道:“无它,就是一个空盒子。”
江芙松了口气,差点站不稳,胡乱中抓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