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对峙
白殊带着梅元卿对自己的叮嘱随着李槐到了乾和宫,那里是历代周国皇帝批阅奏折,会见朝臣的地方。
提着衣摆缓缓榻上石阶,白殊抬头看着头顶那三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心道:如今这白昀已经嚣张到装都不装一下了吗?
真是好大的威风。
当然白殊也只敢在心里发泄一下不满,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槐将人领到门口,先是朝里面看了几眼,随后才向里面传话,“王爷,殿下到了。”
“传太子进来。”
李槐绕到白殊面前,“殿下,请吧。”
白殊跨过高槛,进殿前环顾四周,发现了正对着自己前方有一张偌大的书案,上面有许多摊开的奏折等待批阅。
旁边有许多宫女太监忙活着,要么给他磨墨,要么替他将奏折整理奏折。
视线一抬,便见到了她所谓的皇叔——白昀。
白殊并未近前,只是站在远处远远打量着白昀。
见他霜眉冷目,头发一丝不苟的用白玉如意冠束起,仔细还能看见鬓角处有几缕不合时宜银丝。身穿黑底锦纹的四爪鎏金蟒袍,一身雍容华贵,彰显着他身份的尊贵。
单负手而立,御笔飞点朱砂,几下在奏折上圈红标记,举止间流露出清贵和威仪。
原本以为白昀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没想到居然保养的那么好,甚至可以说和梅元卿媲美。
再仔细看去,甚至可以发现他和白殊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可惜他眼中流露的野心太过明显,只是让白殊为他的倾世容颜感慨了一瞬。
人模狗样,蛇蝎心肠这样的词用来形容白昀怕是不足为过。
见门外迟迟没有动静传来,白昀这才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二人视线焦对上的一瞬间,白殊慌了一瞬,下意识地捏紧手心。
白昀似乎是能洞察秋毫,直击人的心底。
她亲眼看见他在察觉自己慌乱后,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仅仅是一眼,就已经让白殊后背发凉,她真的要和这样的人争夺皇位吗?
不得不佩服原主还是挺有种的,支撑着残躯败体和这么些豺狼虎豹周旋了多年,要不是身染重病估计能有大半胜算。
真是天不遂人愿。
如果是她自己碰上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估计为了保命得把他们的白氏江山拱手让人。
这个皇帝白昀想当就让他当吧。
他不照样姓白?
白昀见到她,立马换上一副虚假的笑容,放下手中的事情,朝她招手,“傻孩子,还站在那里干嘛,快让皇叔好好看看你!”
白昀性冷,如今却单单对白殊嘘寒问暖,傻子都能看出来。
听到白昀热情的招呼自己,白殊只好硬着头皮挪动脚步过去行礼。
“皇叔。”
“几日不见,让皇叔殊儿倒是愈发不凡。”
白昀起身,避退了乾和宫内的宫人,将白殊按在自己方才的位子上坐着,道:“一路来累了吧,坐着歇一会儿,本王让人去泡茶。”
庆幸自己屁股还没沾到椅子就立马弹了起来,如临大敌。
那可是皇帝才能坐的椅子!
这个白昀当真是可恶,还和她打亲情牌。
分明是想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白昀的小计谋没有得逞,反倒是白殊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从他手中钻了出去,讪讪笑到:“皇叔又拿侄儿打趣儿,就那么几步路怎么就会将侄儿走累了呢?皇叔刚才还称赞侄儿近来不凡。”
闻言,白昀温贴的神色稍稍冷了几分。
激怒白昀对她来说并无好处。
可是白殊也不打算和他继续玩什么叔侄间假意体恤的家家酒游戏。
正如梅元卿所言,她在乾和宫待的越久,就对自己越不利。
至此,她急忙又将白昀拉到书案前,好声好气道:“皇叔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唤侄儿前来,想必定是有要紧事吧。”
“皇叔不凡直说,说完侄儿也好早早退去,不打扰您。”
见白殊直接开门见山的挑起了话头,白昀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转身落座,道:“明年你将要行冠礼,正式继任大统,身边却还没有一个知冷暖的人。”
“我本意想将苏丞相的女儿苏盈雪嫁与你做太子妃,也为了日后你能方面巩固世家大族,没想到这半道途中出了点差错。”
短短两句话,就已经让白殊开始感觉到不安,她双瞳骤然紧缩,却不敢在白昀面前表现出丝毫不满和怯懦。
白昀到底想给她下一个什么圈套?
与世族联姻这样的大事,竟然不与自己商议,不过问她,私自就给定了下来。
正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就真以为是她爹了啊。
收回思绪,眼神逐渐清明,白殊继续追问道:“不知皇叔给我定下的太子妃最佳人选,这桩美事为何突然就作罢了?”
想了想,白昀故作痛心的回答到:“本王以为那苏盈雪是个恪守妇道的女子,没想到她早就心有所属,为了和那人在一起,半路与其纠缠上了。”
闻言,白殊不禁皱眉思索,依稀记得书里对苏盈雪的描写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可是从来没说有诋毁她品行不端的事迹。
她可是京中赫赫有名的高门贵女,多少人赶着求娶,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谁?”
觉得事情肯定没有白昀说的那么简单,白殊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话,迫切的想要正视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
面对自己侄子的逼问,白昀也不打算隐瞒,毕竟今早这件丑事便已经传遍了皇京。
“是韩高。”
白昀的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白殊的脸上,浑身的血液倒灌,死死握住双拳,指节咯咯作响,久久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那天夜里在百花楼内,韩高话里有话,可她压根儿没有想到苏盛会狠心到把自己的女儿拱手让人,于是乎为了她自己的安危她自私了一次。
没想到只是这一个不起眼的变数,居然酿成了滔天大祸,给他人带来了不幸。
自古以来一个女子的清誉是何其重要,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吃人的封建时代。
先不说踏出门,光凭家中长辈的责骂就能让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更不用说外人的指指点点。
白昀见状还被吓了一跳,他知道韩高和白殊的关系不一般。
权当他是因为被自己的朋友戴了绿帽子,面上挂不住而已。
于是再次开口安慰他:“韩高此人心性顽劣,韩将军得知此事后已经狠狠教训了他一通。同时也愿意韩高兜底,上门求娶苏家女。”
结果,想都没想白殊抬头,眼神坚定,便毅然决然的开口道:“既然皇叔钦定的太子妃人选是苏盈雪,那么侄儿愿意与她继续履行婚约!”
“荒唐至极!”
话一出口,就被白昀毫不留情的训斥回去。
“一个没了清白的女人,也敢妄想进我皇室宗门,你是想让白氏的列祖列宗替你蒙羞吗!”
白昀的语气不容置否,怒音回荡在乾和宫内,久久未能消散。
在他眼中,婚前失了清白的女人,亦如同欺师灭祖的大逆不道之人,可是如今的这一番局面,不正是他们亲手缔造的吗?
不过是结果没能如他们愿罢了。
一群唯利是图的小人,如今倒是自认为高风亮节起来了,真是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