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原生家庭吗？有点意思
果然老天也看不爽天龙人。
林向好在心底暗暗感慨，却没有更多的情绪，她放下手刹，踩上油门，瞥了一眼后视镜。
后排的男生似乎有些晕车，紧闭着眼睛，轻蹙着眉毛，浓密的睫毛打在眼下，凌厉的眼型一览无余，粗大的指节抵在太阳穴。
林向好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路，熟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白色的药随手扔过去：“晕车药，吃了能好受些。
韩以安手忙脚乱地接过药，惊愕的眼神投向林向好，瞳孔缓缩，锋利的眼睛瞪圆，看起来像是某种猫科动物。
他抿抿唇：“谢谢。”
林向好透过后视镜和他琥珀色的眼睛对视，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调侃道：“谢谁？”
韩以安张嘴，话还没出口又咽了回去，眼神故作镇定，耳垂的红却一路攀升到颊侧，声音轻得近乎听不清：“谢谢……姐姐。”
林向好找到乐趣，心情荡漾地咕噜咕噜冒泡，但又觉得自己不道德，万一是个未成年，自己的行为不就成罪过了吗？
现在的小孩都人高马大，她分辨不清，总不能见一个撩拨一个。
林向好坐在主驾驶座，一边谴责自己的行为，一边想到他刚刚窘迫的样子就止不住地乐。
逗小孩真好玩。
车辆平稳行驶在乡间的柏油路上，有警笛声呼啸着飞过，如同一根拉长又烧短的线，声音渐行渐远。
林向好驾驶着车辆进入城市主干道，问道：“你家在哪？”
韩以安报了个地址。
林向好挑眉，接着打拐方向盘，驶进那条熟悉的道路。
车辆停在熟悉的小区外，林向好拔出钥匙，利落关上车门。
她看着下车时一瘸一拐的男生，“嘶”了一声，“还能走吗？要不要我搀着点？”
韩以安摇摇头，柔软的碎发随着他脑袋的幅度微微晃动。
“不用，我自己能走。”
林向好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韩以安走了两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因为长得凶，韩以安的眼神在林向好眼里几乎是瞪过来的。
韩以安看着一脸坦然的林向好，将话咽回了肚子，转过头在小区里拐了一个弯，听着脚步窸窸窣窣地仍然跟在身后，深吸两口气，转过身对上神情无辜的林向好。
“怎么了？”
林向好先发制人，主动问道。
“没事。”
韩以安的话被打断，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要说的话，剑眉压眼，抿唇道。
他转过身一直走，直到走到单元楼下，余光瞥见与他并肩的林向好，神情几番变换，终于忍不住吐出那句话。
“……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想了又想，从口袋里掏出两张五十的纸币塞到林向好的手里。
“这是我支付的费用。”
这是把她当上门勒索的黑心司机了吗？
林向好有些好笑，她将两张纸币夹在两指间塞进口袋里，好整以暇地问道，“你觉得我跟踪你？”
韩以安：“不，是护送。”
林向好拿出手机，对着韩以安晃了两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话却是说给着手机另一端听的。
“我到了，下来接我吧。”
不一会，韩以安就听到楼道间噔噔噔的声音，然后他熟悉的人扎着头发气喘吁吁地跑了下来，身上还带着油烟气。
“林阿姨？”
“哎呀，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这饭也没做好……”
林文秀朝韩以安点点头，在围裙上擦擦手，局促地冲林向好笑。
“你爸爸和哥哥都在楼上等你呢，咱们上楼吧。”
林向好看见韩以安错愕的表情，憋了一路的坏心思终于释放出来，噗嗤一声笑出来。
“怎么办，我为了跟踪你连你认识的人都收买了。”
韩以安整个人腾一下红了，像煮熟的虾，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眼神躲闪，羞愤又羞赧。
怎么看起来酷酷的，实际上呆呆的。
他逼着自己转过身来面对林向好，明明红透了脸却还是认真道：“对不起，我不该随便揣测你。”
林向好忽然有些心虚，这么突如其来一种逗弄老实人的愧疚感。
等等，老实人不是她的人设吗？
“你也别放心上，我开玩笑的。”
林向好补充道：“你不也给我报酬了吗，我们两清。”
两清。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韩以安听到她的话，心脏却仿佛被轻轻捏了一下，不痛但不舒服。
这样不行。
韩以安及时打断了自己的情绪，严肃地心想。
如果随便一个女人来都能勾走他的心，那他不就变成那种不自爱的男生了吗？
但林向好又确实没做什么过界的举动，就像她说的那样，只是开个玩笑，可仅仅是一个玩笑就拨动了韩以安的心弦，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生性浪.荡？
韩以安紧缩眉头，理不清这其中的关窍，等到再抬头时，林向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里。
他下意识地抿唇，看向幽凉的楼道，强行压下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
林向好懒散地站在林文秀身后，视线落在她的风吹日晒的脖颈间，平静地打量。
她身形又佝偻了许多，鬓间白发相较上次见面生出更多，混在灰暗的黑发里，像凌乱的芦苇花。
或许是为了她的丈夫，或许是为了她的儿子，琐碎的生活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压垮她的身躯，但总归和林向好没有关系。
林向好跟着林文秀进了屋，玄关处的鞋柜并没有备她的鞋，林文秀着急忙慌地翻出一双自己的拖鞋，蹲在女儿面前，递到她的脚下，她讨好地笑笑，“这双我没穿过，你将就一下。”
林向好低头看着林文秀。
“不用，我一会就走，用不了多少功夫。”
她径直走到屋内，从包里掏出一份合同，“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林父吓了一跳，她的哥哥默默放下喝汤的碗。
林向好拉开座椅，自顾自坐下来，“借钱是吧，把合同签了。”
林父和儿子林向阳对视一眼，林父吐口唾沫，接着捻开合同。
“你这利息怎么和银行的一样？”
他有些生气，汗珠从稀疏的头发间冒出来，耷拉的眼睛瞪圆，将合同也拍在桌面上。
林向好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地坐着，“你们要是不乐意，也可以去找银行借。”
他们但凡能从银行贷出钱来，都不会找到她身上。
林父使了个眼神，儿子不动声色地起身堵在门口，林文秀有些慌张地拉了拉她的儿子，没拉动，只好搓着冒汗的手心，看着林向好背对着门和林父交谈。
林向好听到身后的动静，笑了一下。
林父被她笑得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林向好说：“我笑你们不长记性。”
她从包里掏出一把不大不小的锤子，拿在手中轻掂一下，叹了口气。
她的包里什么时候能带些正常东西。
一家人的眼中浮现熟悉的惊恐，林向好看着三人紧缩成一排，知道他们被勾起了那年的回忆，得心应手地抬起锤子轻敲桌面，铁制品与大理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个家在几年前被我闹得天翻地覆，这才过了几年，就觉得我好拿捏了？”
林向好高高举起锤子，肌肉绷起，锤子地面与桌面接触的一瞬间，尖锐的碎裂声响起，桌上的碗震颤起来接着因受力不匀跌在地板，碎成一块块，饭菜浓稠地流了一地。
林向好看向林向阳，眼睛弯弯，却没有一丝笑意。
“哥哥，你肩膀上的伤好透了吗？”
林向阳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肩膀，林文秀上前一步站在林向阳的身前，挡住林向好的视线。
林父怒气冲冲，额头暴起青筋，握紧拳头又不敢上前一步，只能无能狂怒：“不孝女！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不孝女！”
烦死了。
林向好更用力地敲了一下桌子，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废话那么多，有本事报警抓我，我倒要看看谁还能借你们钱。”
她不耐烦地问道：“到底签不签？”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林文秀在围裙上擦干手心的汗，站了出来。
“签。”
她坚定地回答。
“我们签这份合同。”
家里就靠这份钱周转了，等拿到了钱，先把林向阳赌债的窟窿填一填，剩下的开个小卖部，日子总该走上正轨了。
再怎么说也是女儿，还钱不会逼得那么紧。
林文秀拿起签字笔，正要在借款人后面填上自己的姓名，却被林向好拿筷子轻轻抵住。
“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