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再见少年，你好超市！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一头黑发被雨水浸透，杂乱地贴在额头和鬓角。
脸色也苍白得像纸，嘴唇不住地哆嗦，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一丝看到同类后的希冀。
他握着一根磨尖的钢筋，身上套着几件鼓鼓囊囊、明显不合身的救生衣，看起来笨拙又狼狈。
【“陈勇”，等级：F级，觉醒能力：无……
（一位挣扎求生的年轻人，目前状态：惊慌，似乎遇到了麻烦。昵称……看来是位务实派，不屑于在昵称上浪费脑细胞。）】
“什么事？”
林晓没有靠近，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显得沉闷而疏离，混合在哗哗的雨声和水流声中。
“下面！楼下门洞里卡着个东西！我下不去！它堵着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几包饼干和半瓶水都在下面房间里！”
名叫陈勇的青年语速飞快，脸上是毫不作伪的焦急，手臂急切地指向楼下那单元门洞。
那已经被漂浮着泡沫和碎屑的黄褐色洪水淹没大半。
“我看你有斧头，能帮我把那玩意儿弄开吗？找到的食物分你一半！我发誓！”
林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浑浊的水面上，那个单元门洞处，似乎确实卡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体积不小，足以让任何一个试图通过的正常人（或非正常人）陷入沉思。
【侦测到F级威胁——“堵塞门洞的未知障碍物”。
（可能是一只贪恋门洞风光的变异水生物，也可能只是一堆纠缠的垃圾。谁知道呢？）】
林晓飞快地权衡着。
帮忙，可能获得一些食物，但风险未知（万一里面是个相亲相爱的一大家子呢？），还浪费时间。
不帮，直接去超市，那里物资更丰富，但竞争也可能更激烈，堪称大型线下求生者团建（物理）现场。
她瞄了一眼对方身上那几件鼓囊的救生衣，心里盘算着这玩意儿拆了能不能搞点橡胶或者布料，或许能用来修补安全屋的缝隙。
就在犹豫的瞬间——
【“方舟”系统全副本通告：】
【当前副本“暴雨洪涝（初级）”剩余求生者人数：78/100。】
【注意：当副本内存活人数低于或等于固定名额（50）时，副本将结束，所有求生者将被随机传送至下一副本。】
【祝各位求生愉快！（或者……尽量活得久一点？）】
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在每一个求生者的脑海中响起。
林晓的动作猛地一顿，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陈勇的脸上也血色尽失，瞳孔因恐惧而放大，他扒着窗框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声音带着哭腔：
“七……七十八个？这才几天？死了二十二个？！”
78/100！
这个数字像锤子一样砸在两人心头。
而且，这个副本竟然有一个固定的存活名额？！
不是撑过多少天，而是……只能活下来50个人？！
那如果……主动把人数减少到50以下呢？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林晓的脑海。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消防斧，指关节捏得发白。
目光再次投向窗口那个惊慌失措的青年，以及他身后那可能藏有食物的房间。
他现在看起来不像求助者，更像是一个……潜在的“名额”，以及他提到的那点“食物”是否值得冒险。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最聒噪的风雨声都识趣地按下了静音键。
陈勇似乎也从林晓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什么，挥舞的手臂慢慢放下，身体向后缩了缩，颤抖地说：
“你……你别……我……我就想拿点吃的……”
在这个只剩下78个求生者的副本里，时间就是生命，资源就是一切，同情心……可能是一种比干净内衣还稀缺的奢侈品。
最终，林晓只是深深地看了陈勇一眼，眼神复杂。
然后调转方向，不再理会他的呼救，朝着超市的方向加速游去。
背后，传来陈勇带着哭腔的呐喊：
“别走！求你了！我分你三分之二！全给你也行！别丢下我！”
但那声音很快就被愈发密集的雨声和风声吞没。
林晓抿紧了嘴唇。
哗——哗——
她划水的动作有些僵硬，但速度丝毫不减，像是在逃离什么，又像是在奔向什么。
在这个只剩下78个竞争者的副本里，任何不必要的风险都可能致命。
她必须把有限的体力和时间，投入到回报更高的地方——比如那个近在咫尺的超市。
超市的轮廓在前方渐渐清晰，潜伏在浑浊的洪水之下。
里面可能有成箱的罐头、摞成山的瓶装水、整排的电池、各种实用的工具……
甚至可能还有她心心念念的卫生用品！
而人际关系，在生存法则和资源争夺面前，已经变得脆弱不堪。
现在，每个人首要考虑的，都是如何让自己成为那五十分之一。
……
林晓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前方那座超市。
越靠近，越能感受到它的庞大和曾经的辉煌（虽然现在更像是个大型水族箱，只是展品比较另类）。
浑浊的水面几乎与二楼的窗户齐平，原本光鲜的幕墙大多破碎，碎裂的玻璃碴子像牙齿般残留在窗框上，露出内部幽深的空间。
巨大的超市招牌斜插入水，红色的漆皮剥落，只剩下“万……幸福”几个残缺的字迹，在水流的冲刷下微微颤动。
各种锈迹斑斑的购物车、扭曲变形的货架、以及裹挟着塑料袋与烂木板的杂物，如同礁石般散布在入口周围的水域。
【发现新区域：“被淹没的万家幸福超市”。检测到内部有复数资源信号，同时侦测到多处能量反应。
（宝藏与危险并存，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莽夫者的坟场。）】
林晓没有贸然从正门（如果还能称之为门的话）进入。
她绕着建筑外围游了小半圈，选择了一个位置较高的货运入口。
这里的金属卷帘门半开着，边缘卷曲变形，下方离水面还有一截空隙。
她深吸一口气，压低身体，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哗啦…咕噜噜…
内部空间异常昏暗、寂静，唯有水流在空旷的卖场内回荡，撞击着墙壁和漂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