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我会回来
外头天光已明。
俩人一夜未眠,谢羽祉走出院门,这才看清这村屋舍十余,皆是黄泥墙,屋顶用茅草覆盖,如今屋顶悉数坍落,只剩下梁木,但是里面尚且有旧日生活的残迹。
而两人在的这个屋子上面独存着一些瓦顶,但是瓦勾长满了青苔,门楣上悬着一块旧匾,上面还清晰的能看出“宗祠”二字。
门口有一块巨石,谢羽祉艰难爬上去,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山脚下一个小镇,惊喜回来告诉周霁衣这件事。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卖一点药回来。”
说罢又扯了窗前的一块破布抖了抖灰尘,披在身上,因为她这一身衣裙到小镇上可能会太惹眼了。
她前脚跨过门槛,周霁衣立在门后两步之处,背脊抵着斑驳土墙,白衣已干,血迹却暗沉沉晕在胸前。
“羽祉。”周霁衣立在古树下忽然叫住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点莫名的温柔。
他捂着渗血的胸口,身形挺拔却透着一种濒临死亡的脆弱感。
“我会回来的。”
谢羽祉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这话突兀,补充道,“我一会就回来,你等着我。”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很轻,目光却紧紧缠绕在她身上,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荒草掩映的小径尽头。
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我会.....
一路上谢羽祉一直反反复复想着这句话,她干嘛要和周霁衣说这种话,尴尬死了。
谢羽祉到一处小溪处洗了脸,又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使劲揉了揉,终于将上面的血色洗去了不少。
晌午时分,谢羽祉终于走到了那个看着近,其实远得要死的小镇,气喘吁吁的到了,又马不停蹄的去到了当铺将身上仅剩下的几件珠花全当了,先找了一家铺子买了一大碗面,填饱肚子。
又去药堂买了一堆东西,又去买了两套粗布衣服,好几个肉饼,这才回来。
路痴的她,在来的路上做了标记。
自官道折北,一条樵径湮没于密林和蔓草之间,可以看出以前商旅往来的痕迹,如今只剩下苔痕,谢羽祉顺着这几乎要被绿叶吞没的石板,一步步踏入这无名的古林中。
她沿着今天记忆里的路往前走,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声,她赶紧闪身进草里。
原来只是两个上山砍柴的普通老百姓。
谢羽祉一路惊叫,鬼哭狼嚎,一路狂跑回来,一时惊起林中无数鸟纷飞起来。
跑到破屋门口时,周霁衣长身静立在门处,似是等了她许久。
谢羽祉见此,急忙止住脚步,调整呼吸,整理衣裙,然后踢着正步拐进破院里。
“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站在这干嘛?”
“无妨。”他淡淡应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淡。
两人进了屋后,周霁衣竟然生了火,并且用这破屋中仅剩的几个锅碗瓢盆烧起了水,还有几个木桶,全部装满了水。
炉子里的水慢慢沸腾开来,冒着热气。
谢羽祉不可置信地指着这满屋的锅碗瓢盆问道:“这些都是你去找的?”
“嗯。”
谢羽祉看着他昨天还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今天竟然弄出这么大动静。
谢羽祉将包袱铺张在地上,“我卖了一些干净的纱布,还有一些药,两瓶酒,还有.....”
“我先给你处理伤口,还有上次你给我用的药带了没有?”
他果然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白玉小药瓶。
“你......得脱衣服。”
周霁衣却是没有动,像是有些迟疑,谢羽祉想着可能是不方便,于是上手给他宽衣解带。
在氤氲的水汽下,谢羽祉可以看到他胸口血肉模糊的伤口,她倒抽一口凉气。
将这衣服彻底脱下后,谢羽祉先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沾了热水替他擦干净周围的血渍,他额头上渗了一层细汗,脸色惨白。
身上除了新增的伤外,在火光照耀下,清晰可见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刀伤,剑伤的伤痕,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打听过了。”
她低声说,像在解释:“这里离京城……挺远的,我们暂时回不去的,那马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宝马,竟然能跑那么远。”
屋内水汽蒸腾。
酒浇下去,他连眉都没皱,面色依然平静,只是一些细微的动作还是被谢羽祉捕捉到了,他喉结动了动,胸口微微喘息,呼吸有一瞬停滞。
“是不是很疼?”她止住动作,声音轻得像怕惊动什么。
谢羽祉以为他又会像之前那样,淡淡说一句“无事”。
周霁衣俯下身凑到她面前,轻声道:“疼。”
谢羽祉撕下旁边一块干净的纱布,将它折好,放到周霁衣嘴边。
对于这些她根本不会,于是在用酒消完毒以后,开始将玉瓶中的药倒在伤口上,上一次周霁衣就是这样为她处理的。
在她第三次手抖时,周霁衣握住了她手腕。
“再深一点,”他说,“不然长不好。”
谢羽祉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知道他一定是面无表情的说出来,于是咬牙把药粉倒进去。
他紧绷的神经才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丝,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也被那笨拙涂抹的药膏安抚了少许。
他又忽然伸出手,指尖掠过她右边脸上的伤口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谢羽祉的手指顿住,别过脸去,她咬了咬唇,继续替他缠纱布。
最后一圈绕完,她抬手去系结。
“好了。”
谢羽祉拿出给他买的粗布麻衣:“这个给你。”
衣摆落下,掩住那些旧伤疤,也掩住他骤然紊乱的呼吸。
他低头整理衣襟,忽然道:“很合身。”
谢羽祉在他身边坐下,用一根木柴翻着火堆,再做了无数心理斗争后,她才缓缓站起身来,有些支支吾吾道:““我......我要去洗澡。”
强烈的羞耻感让她脸颊滚烫,声音也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霁衣只极轻的点了一下头,转过脸去,他起身走到门外,背对着破屋。
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