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三一
三一凝神思考片刻，她似乎没有想不想，需要去做便做了。
但见水会喜欢这个答案吗？
见水似乎有些怕她。
三一回答不出见水想要的答案。
哪怕她试图调动出妖形的热情，去设想如何哄人开心。
那股封印了二十四年的炽热还是疲惫地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她说不出口，连勉强去释放都做不到。
都说醉酒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原本的品行。
当失去了理智的控制，本真就肆无忌惮地跳出来挥旗呐喊：
看我，看我！我被压抑了好久，看我。
先前的五日像一场释放本性的酩酊大醉。
酒醒了，三一就像回笼的理智。
钦佩、后怕。却绝不可能将本性重新释放。
应当说理智没有回笼。
因为理智就是那个牢笼本身，是构筑，是一竖一横无数焊死的铁栅栏。
所以叶玉在栏中冲撞，浑身是血。
她恨她。
见水眼下有着一圈青黑，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没休息好的缘故。
三一叹了口气。
妖形和她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反面
是两种血脉才激发出全然水火两极的性格？
还是这本就是她压抑在皮下的另一面本真。
为何总有那么多溢满的心绪和牵人的话语，将人哄得团团转，又在下一刻伤人的心？
为何总是肩上只有责任与架子，迁延顾步，呆板无趣，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
多思无益。
既然签了约，自然要有始有终，恋综才刚开始，来日方长。
三一实在不擅长处理这些。
等换回妖形，她再看吧。
决断完毕，她起身。
“你看起来有些疲惫，是因为我这几日做得过火吗？”
比起五日前在山门初见时，他憔悴了两分。
这下换做见水哑口无言。
“失礼了，你先好好睡上一晚，等天明…”
罢了。
她将折扇从袖中抽出，隔开一寸挡在他眼前，另一只手在见水视线所及之外抽出一张安神符，默念术诀。
见水只觉得眼前一重，便沉沉睡过去。
三一伸出手，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与他接触。
她捏了个法诀，将他安稳地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叶玉先前签约后，在手机上给静清发了消息，让静清先回酒店，等她联系。
然而同宗门的弟子之间，有更迅捷的联系方式。
“静清，你睡下了吗？”
“师姐？你现在忙完了吗？”静清惊喜地在脑内传音中回道。
建立过法力灵道的双方，只需要同时用法力共鸣，即可传讯。
灵道的根基由宗门长老们维系。
灵道无碍，想来宗门内也无大碍。
“嗯。”
“师姐，你说让我等你联系，我就没打扰你，今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师叔给我传讯，说他联系不上你，我就告诉师叔你在忙。”
妖血初次破封，两种血脉几乎全然割裂，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叶玉只能调用妖力，法力微弱到只能用些简单的术法，不足以维系灵道。
叶玉讨厌麻烦，更没想过要和宗门通信，师叔自然联系不上。
三一立刻建立另一条灵道，但师叔没有回应。
“师叔有同你说，找我所为何事吗？”
“师叔说百妖塔出事了，师姐，百妖塔是什么？”
三一神色凝重起来。
难怪联系不上，若是百妖塔出事，师叔大概已经进了封灵大阵，那一带是灵道屏蔽区。
“我知道了，你先休息，待我回来给你解释。”
三一说完，静清就乖乖应声，停止了法力回应。
灵道自然中断。
三一抬手挥出八张符纸，落阵，金光一闪，符灰还未落地，三一已直通百妖塔。
传说在上古时期，人族与妖族战乱不歇。
人间民不聊生。
当时的除妖师自发汇聚在一起，推举了最厉害的一位作为首领，这便是如今所谓正道魁首的前身。
那时的正道魁首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设阵困住当时的妖族首领，又以自身为祭，用二人身上极强的妖力与法力为引，将人族与妖族分成互不相扰的两块。
妖族在里，人族在外。
表里两界中间的通道不可随意穿梭。
他们双双殒命于此。
两族就此分离。
后世之人为纪念其事迹，以其身陨之处的塔楼，唤作百妖塔。
百妖塔下，便是串通两族的通道，也是当年的大阵，后人唤作封灵大阵。
后世的除妖人自发联合起来，组成了如今的宗门大派，从中推选出正道魁首。
魁首每年派人维护大阵的法力，在其他关系两族的大事上做决定，维护两族和平。
当今，妖兽已淡出众人的视线，成为生活之外的都市传闻。
只有除妖人一代代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小心地维系着封灵大阵的运作。
尽管如此，运转千年的封灵大阵早已在时光的侵磨下变得千疮百孔，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难以为继。
近十年来，除了缘于种种机缘巧合，在人间修炼出神志的妖鬼之外，自妖界横空出世、以各种方法偷渡来人间为祸四方的大妖屡见不鲜。
虽然除妖人不断地想法子，试图将原本的封灵大阵替代掉，但还未有能完全奏效的法子。
如若百妖塔在这个时间出事，人间怕是不得安宁。
各宗各派都对此守口如瓶，缄默地增强了对大阵的看护，掩藏着摇摇欲坠的脆弱现状，以免被有心之人火上浇油。
静清出身于一个正在走向落寞的普通除妖人家族，在世家大族的严密封锁下，不知晓此事也正常。
十七岁时，三一年少出名。
外界传闻，说她孤身一人，封印了一只大妖。
这大妖手下亡魂无数，许多宗师都曾在此折戟。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她一跃成名，是因为她在行道途中，偶然撞破了妖族破坏阵法的行迹。
若非她出手，大阵或许在七年前就会彻底失效。
这才是她名声地位的真正进身之阶。
黑云漫天，百妖塔威严而寂寥地独自竖在天边，林山丘壑蜿蜒，早已看不出千年前最初喋血落阵时，是怎样的光景。
三一到大阵前时，师叔已带着许多熟悉的面孔集结在此。
三一上前行礼：“弟子来迟。”
师叔见她，即刻用传音符问道：“前几日的事我听说了，你现下状态如何，各宗都要派人掩藏身份进入塔内，探查妖界动乱一事。你若未恢复完全，便留下护法将大阵加固。”
“弟子无碍。”
若是放在平日，师叔只会直白地讲明让她帮忙护法，其余长辈一同进去探查。
今日师叔这般问她，想来事态严峻。她更不会在这种时刻推脱。
她扫视一圈，却并未看见师父与师弟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