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 45 章
“叮!”
在最后一刻,沈陌拼劲全身的力气将刀刃抢走,远远地甩到了桌子下面。
濒死的恐惧还未散去,他的背被冷汗浸透,紧接着一巴掌拍在薛令脸上:“你疯了!”
他喘着气,手都在抖。
薛令……薛令怎么敢……
他居然敢用刀对着自己的脖子!
薛令没躲,一双黑漆漆的眼仍旧盯着他,像是不觉得疼一样,握住他的手,反驳:“我才没有!”
他微微偏头,看向桌下的匕首,目中的火仍在燃烧,神神叨叨:“这天下本就不公,唯有死,从来公平,与其不公的活,倒不如公公平平地死……”
话未说尽,沈陌又是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
这一下将薛令抽愣了。
一只手攥住他的衣襟,咬牙:“我以为你顶多想杀我,却没想你是个胆大的,连自己也敢杀,死?说得倒是简单……谁准你死了?!”
虽然被压着的是沈陌,但他的气势绝不输人,那两下就是奔着让人清醒去打的,力道不轻。
可他表现出来的极度愤怒,反倒叫人沉迷。
薛令看痴了:“……你以前从来没有打过我。”
在沈陌这没得到的待遇,别人得到了,他便会嫉妒——就连以前,沈陌用戒尺打小皇帝的手心也嫉妒过。
凭什么他只打别人,不打自己?
现在终于圆满。
沈陌气笑了。
有病,有大病。
他想说自己辛辛苦苦谋划,不是为了让薛令寻死觅活。
可又觉得与这么个疯子说话费劲。
方才发生的事还让人心有余悸,若不是他及时将匕首扔掉,二人这时候就躺在血泊里游泳了。
……真是疯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很快又被薛令按住,行动时摔倒在木质的地板上。
“不许。”男人死死拽住他的衣:“……你不准走!”
以往沈陌总自诩脾气还算不错,可是如今遇上薛令,却彻彻底底破功。
“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放开!”
他被薛令按得很死,这一瞬间忽然想,自己如今又多了一件后悔的事。
——就不该碰见这个祖宗。
“你就是想离开我,你就是讨厌我厌恶我,你早就这么想了,全世界的人都能留你,就我不能……”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沈陌头疼,一个劲推他,推得这只河豚脸都变形,可还是没有用,于是一怒之下:“薛令!”
“死了心罢。”
薛令伏在他的心口,喃喃自语:“你再怎么讨厌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沈陌崩溃:“谁讨厌你了啊?!”
箍住他的手用力了些。
沈陌深吸一口气:“能不能讲点道理?我怎么你了?”
“你自己清楚。”
“我清楚什么?!”
“……”
“我又不是神算子!什么都能知道!!!”沈陌:“你再这样我就真讨厌你了!!!”
话音落下,未几,胸口传来湿润的触感。
“……你不能讨厌我。”
沈陌愣住,终于发现不对。
空气静了下来。
他缓缓伸出手去,撩开薛令的发,摸到了他的额头。
滚烫。
……果然。
淋了那么久的雨,不着凉才奇怪。
“不要讨厌我……”
薛令大抵是烧糊涂了,口中胡乱地说着话,没有半点条理。
可沈陌从中抓住了重点——这人大抵是少年时的记忆与现在弄混了。
毕竟若只是现在,自己的讨厌能算什么呢?
沈陌冷静下来,手移到了怀中人的后脑勺上,抚摸了两下,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发现了。”
“发现什么?”
“我的箱子。”
原来是那个。
那天夜里,他果然发现自己了,所以后来也是因为箱子害臊……
沈陌其实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藏自己的东西,不过,还不至于因为这个讨厌薛令。
于是他说:“我没有讨厌你。”
“……”
“也没有嫌弃你。”
“…………”
“更没有觉得恶心。”
“………………”
“别哭了。”心中再大的火,此刻看见这一幕也都熄了,他叹气:“你都多大了。”
薛令不语。
但沈陌觉得,他应该又是在害臊,毕竟这么大个人哭鼻子,还是挺丢人的。
反正薛令也不清醒,沈陌也不再害怕,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我原以为你是不怎么哭的,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一次。”
那一次,还是薛令的母亲去世。
“没想到就这么点小事……”
“……不是小事。”
“就是小事。”
“……”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么?”他又道:“有一段时间不知为何胆子很小,刮风怕,下雨怕,打雷也怕,非要挤到我的床上,和我一起睡。”
其实沈陌知道,那是因为薛令的母亲死在一个雨夜。
“当时就没嫌弃过你,”他说:“惠妃娘娘是个好人,我答应过会照顾你,就绝对不会放手。”
薛令抓住他的手紧了些。
“一眨眼,也过去这么多年了……”沈陌又嘀咕:“有些事,我是真想不起来了,不是骗你瞒你,毕竟这世上,还有几人能有死而复生的经历?”
“不过,我还记得你母亲的遗言。”
“‘惟愿吾儿鲁且愚,无灾无难到公卿。’”
他似乎忆起往昔,想起那个温婉的女人握住自己手的模样,惠妃与薛令的眉眼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以至于沈陌想起这件事,就不免想到假如有一天,自己没看好薛令……
他会不会,也和惠妃一样死于非命?
他喃喃:“……我何尝不想让你无灾无难。”
当年薛阖忌惮薛令,即使他如此年幼,也不肯轻易放过,是惠妃央求他一命换一命,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孩子,什么殉葬什么情贞,通通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套话,拿来说给外人听的。
而自己,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算出下下策。
他对薛令说:“你这条命是我呕心沥血才救下的,所以,你不能死。”
屋外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绵绵不停,天也暗了许多。
屋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沈陌确认薛令彻底平静下来后,才拍拍他的肩:“起来,成么?地上躺着,你不冷我还冷呢。”
他将人搀扶至床边,又偷摸回去把匕首收了,再看薛令的情况。
额头滚烫,烧得不轻。
病来如山倒。
他想出去叫人,可是袖子又被薛令抓住:“别走。”
几乎成执念。
“行行行,我不走,但你这个病得找人看……”
薛令又倔起来:“我不看。”
“不看?你不难受吗?”
“……不。”他将脑袋微微撇过去。
沈陌只能坐在床边,对着外面叫人。
很快,侍从推门而入,表情很是担心。
沈陌对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叫郎中来。
侍从站在门口,偷偷瞥见他被薛令抓住的手,松了一口气,出去。
很快,郎中来看过,看着薛令脸上鲜红的巴掌印,欲言又止。
沈陌干咳两声,有些尴尬。
郎中陪笑了两声,也不敢插手薛令的事,开两幅药就走了。
沈陌又让他们下去,轻轻对着薛令说:“待会他们熬药过来,你喝了便睡一觉,成么?”
薛令不说话。
沈陌盯着他脸上的印子,愈看愈尴尬,又问侍从要了几个热鸡蛋。
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