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镜中花（87）
这是一场盛大的集会。
“神明”撕下矜持的外衣，不遗余力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祂们无法越过泛洞，但只是靠近，就让蓝湾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侵蚀。
搏动的心脏在楼宇间成型，擂鼓般的轰鸣听得人喘不上气，无数藤蔓从中生长，向四周无限蔓延。
而在它前行的道路上，大片的空间被灰白色吞噬，里面所有的事物——房屋、车辆、乃至飞鸟，都随阵风的掠过僵在原地，变成脆弱的雕塑。
藤蔓被迅速同化，直至那颗心脏也变成一捧灰色的粉末。
败者匆忙逃离，却又恋恋不舍地投注窥视。
一个完全空置的容器！这是多么罕见又珍贵啊！
“全都滚开！！！”
祂有些气急败坏，转眼却看见简初抬手，召唤出一群沉睡的死灵。
青红的瞳孔中写满暴虐，庞大的躯体堵在“泛洞”之前，完全阻隔了祂身后的幽影。
“看看这群饥不择食的鬣狗，你与我争斗，只会将更虚弱的自己送到祂们嘴边。”
“世界会被祂们践踏，而我，却能让它以全新的规则继续运转下去。”
庞大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简初的呼吸都染上了血色。
“滚、远、点！”
她一字一顿，死灵汇聚成洪流，螺旋着往天空飞去。
“轰！！！”
气浪陡然荡开，两股力量在空中对撞，粘稠的黑雾从头顶灌注而下，汹涌钻进了简初的身体。
下一秒，它们却扑了个空。
“逃？你能逃到哪儿去？”眼球迅速转动，瞬间锁定出现在另一侧的人影，“只要沾上一点，这具容器就已经被我打上标记，哪怕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唔！”
皮肤爬满晦暗的纹路，简初捂住嘴，忍住呕吐的欲望。
血肉里有东西在生长，强烈的痒意席卷而来，让她恨不得把手抠进去狠狠抓挠。
“早点低头，我能给你个痛快。”
“咳！”简初重重啐出一口血来，她抬起头，血红的视野中撞进一大团黑影。
“砰！！！”
攻击正中胸口，在如此的伟力之下，【神之胚】也堪称脆弱，耳边响起胸骨断裂的声响，紧接着是放射至全身的剧痛，以及几近窒息的呼吸。
“限时已到。”低沉的吼声让大地微微颤动。
黑雾在空中转了一圈，紧接着如同炮弹般飞射而出，径直瞄准着她的心脏。
“简初！！！！”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深蓝空洞在后方张开，她猛地吸进一口气，瘪进去的胸腔瞬间膨起。
脚下一横，简初硬生生控制了下坠的趋势，抬手朝前甩出一道虹光。
霎时间，新生的太阳将所有照亮，连她的身形都融进了这璀璨的光辉。
杂糅的色彩从天穹倾倒而下，它们互相交织，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花灰色。
“轰——”
撞击声猛然炸响，紧接着是漫长的耳鸣，幽灵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热流淌下，但他却不愿抽手，仍然固执地撑起那个摇摇欲坠的通道。
简初全身绷紧，抬头和高空的眼瞳对视。
“说这么多废话，你也快撑不住了吧。”
如果可以直接控制自己，祂怎么可能纠缠到现在，相比之下，祂才更应该担心。
担心那群蠢蠢欲动的鬣狗，是否会趁祂不备，掠走祂精心算计的成果。
……
“刑天，他们怎么样了？”
没人敢望向天空，她们只能躲在黑暗的会议室里，紧张等待着另一边的消息。
裴乐群无比希望，是那些激荡的能量遮蔽了刑天的感知，让他无法捕捉到生命信号，而不是……
“很抱歉，参与任务执行的人员目前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反馈。”
片刻寂静之后，裴乐群微微缩起肩膀，捂住了脸。
言语太苍白了，空荡荡的室内，只有极其压抑的哽咽。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就连伤痛，也必须暂时抛在脑后。
裴乐群嗓音嘶哑：“外面的情况呢？”
“泛洞后方出现了新的能量反应，数量过多，暂时无法计算，不过我能确定，那些是和‘艾斯’一样的生命体。”
两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为了区别那位最初的邪神，而临时取的名字。
“那简初呢，她怎么样了？”应术语气急切。
短暂的安静快让人窒息。
刑天和缓道：“这正是问题所在，那群邪神，是被她吸引来的。”
每个字都能听懂，但组合在一起，却让人难以理解。
“这是……什么意思？”
“弥散的能量反应正在向她集中，并呈现包围的态势，换句话说，简初就是此刻最危险的风暴眼。”
应术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她好像轻易就接受了这样的局势，只因为那个人是简初，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裴乐群思忖道：“能联系上她吗？”
“不行，我方才跟她进行了最后一次对话，告知了现在的状况，但可惜的是，电磁波很快就被冲散，没能进行更多交流。”刑天微妙停顿，“她当时意识清醒，但现在……我无法确定。”
“那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
“两位请放心，我仍牢记职责，只是很多事情暂时无法向你们转述。”刑天还是很平静，对于一个人工智能，毁灭并不能让他感到恐惧。
写在最底层的代码，要求他永远服务于人类的种族存续，直到停机的前一秒。
哪怕……需要诸多的牺牲。
他一直扮演兢兢业业的角色，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记，在这冷静到刻板的表象下，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人造灵魂。
“我确实有需要你们做的事，只是……”
他很少表现出的犹豫，所以她们清楚，接下来要说的事必定极为困难。
但只要有一点希望，就得去尝试。
裴乐群的面部肌肉微微颤动：“别磨蹭，快说！”
刑天：“好吧，你们应该也思考过一个问题，那就是……简初为什么会拥有这么多异能。”
“根据此前马瑞安组长提交的战斗复盘，她拥有至少四项能力，这个事实已经板上钉钉。”
那篇分析报告大家都看过，甚至其中部分数据还是应术做的，但她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要提起这件事。
但她们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听着，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
“关于这件事，总部开展了多次探讨，甚至还进行模拟演算，却都没有太大的发现，直到刚刚……我获得最高级的授权，系统自动进行了数据匹配。”
“请看这个。”
中控台的屏幕上出现一张陌生的脸。
“李焱，天选会的中层骨干，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蓝湾境内，距离简初当时租住的公寓不足一公里。”
“而紧接着，简初便受到了幽灵的伏击。”
“以现在的角度看，我们已经知道那时天选会已经盯上了她，派人在附近踩点实属正常，但问题在于，自那之后，这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巧合的是，在信号被侦测到的第二天，简初找了一家装修公司，对家中的地板和柜子进行了修整，而交流记录显示，更换的板材上有严重的焦痕。”
“顺便一提，李焱的异能正是控火。”
一连串的线索严丝合缝、环环相扣，指向一个极其可怕的答案。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天他其实和简初交过手，甚至……”应术咽咽口水。
她很早就介入了蓝湾的事务，那时他们还在讨论有关“F”的问题，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简初真的……太可怕了。
“不仅如此，根据多人的证词，在与‘神使’周霖的战斗中，简初曾使用过火墙，再联想到‘艾斯’模棱两可的话语，我得出一个大胆的推测。”
“她并非天生拥有多个异能，而是利用最初的‘掠夺’，从死去的敌人身上夺取力量。”
“据此，我判断周霖并非是唯一的‘神使’，简初同样是邪神钦点的人选，甚至于，她要更受看重。”
“‘掠夺’的力量，足以代行神的权能，只是中间出现了不为人知的意外，才导致他们站在了对立面。”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哪怕应术借助异能，也没法迅速捋清，更不用说接受这个说法。
“但我很庆幸，倘若天选会拥有两个残忍强大的领袖，我们现在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
刑天语气轻松，但没人能笑得出来。
“所以你说的计划……”裴乐群在这行干太久了，不过须臾，就意识到他说了这么多，究竟是在为什么做铺垫。
“没错，现在剩下的唯一方案，就是确保简初赢得胜利，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让她变得更强。”
刑天的声音平静无波，但话里的意思却极其可怕。
“根据模拟演算，前线人员的死亡率将在十分钟后达到73%，如果不加以干扰，预计在半小时内会达到98%。我无权决定人类的生死，但倘若死亡已是定局，我认为有必要将其价值最大化。”
“成为胜利的基石，远胜于化作一缕无名的飞灰。”
“砰！”
裴乐群狠狠一拳砸在桌面上，指关节都渗出鲜红的血丝：“闭嘴！你这算是什么办法，为了一个尚且无法确定的可能，让所有人去死？！”
“如果你的猜测是错的，那失去了这么多人，我们拿什么阻挡祂！”
刑天：“我接受您的愤怒，但现实是，我们本就没有更多的应对方案。”
“另外，我必须向您坦诚，这个方案已经同步向上提交，目前得到了三成的指挥层签署同意，这个比例还在缓慢上升中。”
“怎么可能？！”女人双目赤红，“他们有什么资格，替被别人决定生死！”
“裴司，你必须要明白，现在没有任何讨论的余地，纯逻辑运算的结果，比你想象得要更可靠。”
“牺牲是注定的，我们能做的，就是赋予它价值。”内置的情感模块让刑天完全可以解读她的愤怒，但也仅此而已。
他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赞成票过半，‘造神’计划正式启动。”
裴乐群瞳孔骤缩：“不！不行！我反对！我不允许你向前线人员传达这个指令！”
可回应她的，只剩通讯里的电流声。
……
踏入启世光幕的第一秒，路玺就感受到一阵强烈的不适，仿佛身体里残留的污染被引动，想要往外钻。
“呼——”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晦暗不明。
“任务就是这样，我们已经山穷水尽，你务必要赶到天空之眼，把情况告诉幽灵，他有九成的概率会同意。”
路玺咬了咬腮帮子：“你打他主意？别玩脱了。”
“这不是玩闹，他的异能很重要，不可或缺。”
闻言，路玺冷哼：“简初很看重他，要是知道这些事，说不定会直接改变立场呢。”
“她不会感情用事，而且根据我的计算，他们之间相处不多，显然不会有多么深刻的情谊。”
“啧，我突然觉得你有点恶心了。”路玺用词刻薄，“别试图用那种呆板的程序来计算人脑。”
“抱歉，我只是陈述事实。”面对质疑，刑天永远平静，“但现在，请你尽快行动，我们的时间……”
“轰——”
头顶炸开巨响，完全盖过耳麦里的声音，路玺捂住耳朵，小心环顾四周，确定落脚点之后，便闭上双眼，用力一蹬飞了起来。
自身的重力被临时改变，这样一来，他可以迅速赶到天空之眼，只是这嚣张的动作，还是引起了某些东西的注意。
“嘶！”
侧后方突然传来一股巨力，直接将他推离了原来的轨迹，路玺下意识睁开眼，想要确定自己的位置，余光却瞥见一个可怖的暗影。
剧痛钻进脑子，他一时不察，竟直直从空中坠落下去。
“噗！”
狭窄的空洞陡然张开，不过两三秒，路玺就感觉脚尖碰到了坚实的地面。
紧接着是钻心的疼痛。
惯性不减，他相当于从三层楼的高度跳了下来，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只是崴脚已经很幸运了。
幽灵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只是用一点余光瞥他：“你怎么来了？”
他额头汗水密布，脸色也很苍白，但指尖的蓝光却经久不息。
浓云的罅隙中，路玺能看见耀眼的光斑，以及蓝黑色空洞的一角。
本想问问现在情况如何，但似乎不需要了。
“别费劲了，她不会把危险带到你身边的。”路玺低声开口，“亏你还很在意，净添乱。”
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现实就是除了简初自己，没人能抵挡邪神的攻击。
意料之中，幽灵没有给予任何反应，还是固执地撑着手臂。
“我们还有办法。”路玺深吸一口气，和转过头来的人对视，“最后的办法。”
……
“呼——呼——”
简初咽下口中的血腥味，咬牙继续保持高速的移动。
黑雾组成密集的矩阵，阴魂不散地紧坠在身后，一片灰蒙中，宛如彗星的光团横冲直撞，愣是没被沾到一片衣角。
但一直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她迟早有力竭的时候，必须想个办法才行。
“不知死活。”
头顶传来哼笑，简初心中一沉，调动全身的力量准备迎击，可过了十几秒，爆破声却在下方响起。
不好！祂的目标不是自己！
简初猛然调转方向，带起一串破空声穿透云层，终于看清了下方的景象。
怎么这么多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对，他们要做什么？！
她猛然急刹，光幕在身侧展开，千钧一发之际吞掉了冲到面门的攻击。
“嗯？”祂变得疑惑，随即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我早就说过，不要轻易相信人类，他们是如此目光短浅，只要我一句话，便都调转枪头，来取你的性命了。”
但祂又怎会把真正的弱点暴露出来？
之前处处受制，不过是因为容器尚且脆弱，这条路上任何大点的挫折都能将她轻易击碎，但现在……
成熟的香味引来无数猎手，只要有一点机会，自己便能趁虚而入，夺回属于祂的全部。
“你控制了他们？”简初咬紧牙关。
“天大的污蔑！这是他们自发的行为，怎么，你受不了？”祂的瞳仁愉悦颤动，“人类最爱背叛，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下方的人群眼中光彩闪动，简初读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碍事。”她有些发毛，忍不住低声咒骂，“不分敌我的蠢货。”
“简初！你不要反抗了！当做我求你，蓝湾承受不起更多打击了！”
骤然响起的喊声让简初猛然回头，却看见本不该出现在这的路玺。
更重要的是，他身边的幽灵一言不发，似乎默许这样的行为。
“沈郁、梁成、马瑞安，还有隋辩和温南……他们都死了！”
本来只是话术，但一个个名字报出来，路玺的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如果你的死亡能结束这一切，那就求你……”
“牺牲吧！！！”
幽灵猛地握紧拳头，又立刻强迫自己松开。
“哈！听听他说的，真恳切啊！”天上的家伙跟着煽风点火，“不得不承认，人类偶尔还是很重感情的，只是他们在意的，似乎不是你啊。”
“要不就听他们的，你一了百了，他们能不能得偿所愿嘛……另当别论，但身后事本来就和你无关。”
“闭嘴！！！”简初恶狠狠咬牙。
祂笑眯眯：“哎呀，真凶，看来真的伤心了呢。”
“如果你执意……我们只能不客气了！”路玺话音刚落，五光十色的异能和弹药便如骤雨落下。
简初压低眉头，眼中满是寒光：“都给我滚远点！”
触手愤怒地飞射而出，完全不顾落在身上的攻击，直接朝着始作俑者们而去。
碍事的家伙，都绑起来！扔远点！
“幽灵，送我过去。”路玺沉沉开口，“之后……就拜托你了。”
年轻人深深吸了两口气，眼神闪动，最终却沉默着打开了空洞。
此时此刻，所有的话语都苍白无力，他只能目送着路玺的背影，然后陷入无望的焦虑。
“啵！”
捕捉到身后的轻微炸响，简初迅速回头，却见一个影子钻出空洞，抬手就朝她开了一枪。
小触手席卷而来，瞬间抽飞路玺手里的枪支。
“哈哈哈！真有意思！”
刺耳的嘲笑声中，年轻人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抬头，伸手从怀里抽出一柄匕首。
简初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他牵引，完全无暇顾及下方的情况。
“路玺！你冷静点，祂的话不可信！”
她还试图劝说，但面前的人完全听不进去。
“去死吧！！！”路玺握紧匕首，借助空洞突进到简初的面前。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甚至能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
这一招充斥着杀意，简初后背一颤，本能控制着小触手进行反击。
“噗嗤！”
血肉被刺穿，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粗壮的触手精准贯穿了路玺的胸膛，简初瞳孔骤然紧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她明明只是瞄准了手臂。
预想中的反攻没有发生，路玺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松开匕首，下巴搁在简初的肩头，脸上的狰狞如潮水般褪去。
他艰难抬起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然后扯了扯嘴角，嘴边却溢出鲜血。
“别……输给祂……”
胳膊上的力道消失了，简初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只能眼睁睁看着路玺滑落……
下坠……
越来越远……
“噔噔噔！”
“解锁能力【重力领域】。”
“重力领域：你可以自由操控……”
系统的声音在脑中远去，汇聚成一片沉重的嗡鸣，让简初无法思考。
“真是没用。”祂对路玺的失败嗤之以鼻，却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解锁能力【拈叶飞花】。”
“解锁能力【崩山】。”
“解锁能力【镜面折跃】。”
“……”
简初呼吸变得急促，她根本不敢低头看，但系统喋喋不休的播报却不给任何逃避的机会。
“不、不要这样……”
她嗓音嘶哑，小触手们感应到了什么，迅速回撤，但那些人却“纠缠不休”。
活着的人已经没剩几个，但他们却竭力追逐着远去的触手，把自己的心脏送了上去。
眼前一阵晕眩，简初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踉跄着下坠几米，又竭力控制住。
“你们在做什么！！！”
祂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这群人类，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呵！不过是垂死的挣扎，虽然不及背叛可口，但也足够美妙了。”
神明高悬天上，冷眼看着世人在尘埃中艰难求生，仿佛只是在观赏一出戏剧。
厚重的黑雾沉沉笼罩，几乎压到简初的头顶，硕大的眼球从“泛洞”中探出，在祂后方，是密密麻麻的幽影。
“轰——”
一声地动山摇，滚滚烟尘拔地而起，头顶的黑影猛然下沉，简初呕出一口血，双手高举头顶，背上的肌肉紧绷到快要断裂。
血液上涌，把脸色染作赤红，热流顺着鼻腔向外流淌，钻进嘴唇，带来浓重的血腥味。
手臂开始剧烈颤抖，关节韧带不堪重负，发出“嘎吱嘎吱”的尖叫声。
“给我……”
简初猛地抬头，猩红的双眼透着决然的杀意。
“下来！！！”
一声带血的嘶吼，空气发生肉眼可见的扭曲，连绵的轰鸣中，周围的大楼瞬间坍塌。
“你胆敢！”
下一秒，庞大的黑影从天穹坠落，轰然砸落在地，掀起的气浪裹挟着碎石钢块，将周围的大楼打成了筛子。
幽灵立刻趴下，从天而降的石块砸得人脊背生疼，他来不及处理，只等这一阵过去，便迅速起身，趴在天台的围栏往下看。
满天烟尘中，原本矗立的高楼统统消失，只剩一个巨大的圆形深坑。
“咳咳！”
他吐出嘴里的尘土，突然福至心灵，抬头往天空看去。
不见了？！
“泛洞”大张着嘴，里面空空荡荡，只有飘渺无形的暗影。
“你胆敢忤逆！！！”
愤怒的咆哮中，密密麻麻的神经管从深坑中爬出，将沾满尘土的眼球硬生生“拖”了出来。
祂微微转动，几秒就锁定了上方悬浮的影子。
简初随手抹去鼻尖的鲜血，单手下压，不留一点上浮的空间。
“你以为把我拉下来，就能赢过我？别太天真了。”石块被雄厚的声音震落，祂抖动着，缓缓往上浮起，“哪怕你站到天上去，也不会对结果产生任何影响！”
话虽如此，但祂的语气明显气急败坏。
区区一介容器，竟敢骑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