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聊天
猗窝座其实是个话痨。
在训练场,在赌场,在处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时,他从不吝啬用语言宣泄他的不屑与狂傲。可面对恋雪,他那些习惯性溜到嘴边的话,却总在出口前被生生咽了回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萦绕在恋雪周身的那层滞涩感。
不是纯粹的恐惧,更像是一种无所适从的不安,像受惊的小动物踏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猗窝座将这归因于她怕他。这个认知让他莫名烦躁,却又无计可施。
和她说话时,他感觉自己像捧着一块极致易碎的琉璃,含着都怕化了,更别提大声。
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让他有点苦恼,下午出门去半天狗那里平事时,脑子里还盘旋着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
半天狗那家伙,表面是寺庙住持,说难听点和童磨一样是干邪教的,只是手段更阴更怯,明明坏事做尽还能摆出一副全天下他最可怜的懦弱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说着“贫僧只是想为众生积福奈何歹人逼迫”,暗地里吞残疾人捐款的单据都快塞满保险柜了。
猗窝座最看不上这种。
按理说这点小麻烦半天狗自己就能解决,无非是暗处有内鬼,明面上找事的杂鱼又像苍蝇一样赶不尽,才需要他这边用“讨债”的名头光明正大地把人带走关一阵子。
事情很简单,属下们就能处理干净。猗窝座只是抱臂在一旁看着,心思却有些飘远。他才离开顶楼那个房间,离开那个弱不禁风的小东西不过一个下午,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想念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扯着他的注意力。
想回去。想看到她。
这个念头清晰而突兀,让他自己都怔了一下。
傍晚时分,猗窝座处理完事务回到顶层的房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堆在门口、如同小山般琳琅满目的服装袋。他脚步顿了顿,弯腰,轻松地将那几十个精致的袋子一并捞起,开门径直走向主卧。
衣帽间里,属于他的那片黑色领域旁,此刻多出了一片柔和的色彩。在他的认知里,恋雪的东西放在他的空间,天经地义。界限?从他录入她指纹的那一刻起,这个空间里就不存在所谓的界限。
恋雪听到动静走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她的脸颊微热,小声开口:“猗窝座先生……这些衣服,放在我这里就好……”她指了指客厅那个空荡荡的储物柜。
“放那里碍事。”猗窝座头也没回“以后就在这里拿。”
“是……”恋雪低下头,不再争辩。看着那占据了衣帽间半壁江山的、属于自己的衣物,她心里五味杂陈。
这哪里是佣人的待遇?
她来了一天,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心供奉起来的瓷娃娃,无所事事。
“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我……能不能看看父亲房间的监控?”
猗窝座没说话,走到书桌前,调出监控画面,将屏幕转向她。“电脑平常不关,你直接打开看就可以。”
“谢谢您!”
恋雪立刻凑到屏幕前,专注地看着父亲安详的睡颜和护工细致的照料。看着父亲被照顾得无微不至,她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下,鼻尖泛起安心的酸涩,转身对着猗窝座深深地鞠了一躬:“真的……非常感谢您!”
这一次的感谢,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挚。
晚餐送来后,猗窝座破天荒地没有立刻动筷,而是直接伸手将恋雪捞到了自己腿上。
“!”恋雪轻呼一声,脸颊瞬间染上绯红。无论多少次都不习惯猗窝座先生的行为。
猗窝座却不管她的羞窘,一只手拿起勺子,另一只手则无比自然地、隔着薄薄的衣料,精准地覆上了她胃部的位置。“吃。”他命令道,舀了一勺食物递到她嘴边。
恋雪羞得耳朵冒烟,却还是顺从地张开嘴。
他掌心的灼热紧贴着她的胃部。她小口吃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手底下那极其细微的、逐渐充盈起来的变化。果然,只是几口下去,就有了微妙的饱胀感。
他得出结论,这女人的生理结构果然异于常人。
喂了七八口,感觉到饱和。恋雪也不想吃了,他才放下勺子。
“行了。”语气里依旧带着对她食量的不满。
猗窝座这才开始享用自己那份已经微凉的食物。
他一边吃,一边无意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捏着怀里人纤细的手臂和腰侧。盆骨摸着好明显,太瘦了。
他心里评价着,得像养宠物一样,慢慢把肉养起来。
抱着她的感觉,确实很好。她轻轻的,软软的,像一团温暖柔软的云,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和干净的体香,奇异地安抚着他躁动的神经。
如果她心情好,甚至会让他空寂的胸腔里泛起一种陌生的、近乎饱胀的充实感。
好乖。
他看着怀里安安静静、因为害羞而微微低着头的恋雪,心里再次冒出这个词。
吃完饭,看着恋雪去厨房吃药,拿出那个不小的药盒,取出花花绿绿的药片,猗窝座靠在门框上,眸色深沉,闪过一丝极快的不悦和烦躁。
不该是这样的。
一个模糊的念头划过脑海。她不该吃这么多药,不该是这副病弱的模样。
吃完药,猗窝座没忍住,又把人抱起来,感觉怎么贴都贴不够。
他坐到沙发上,让恋雪背靠着沙发扶手,小脚则踩在他结实温热的腹肌上暖着。恋雪有些拘谨,但还是顺从地斜靠着。
猗窝座纠结了一下午,决定直接一点。
他不太擅长这种迂回的策略,干脆单刀直入。
“聊会?”他突兀地开口,打破了客厅里长时间的寂静,金色的瞳孔落在恋雪低垂的眼睫上。
恋雪肩膀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才轻轻点头:“……猗窝座先生想聊什么呢?”
“这些衣服,”他抬了抬下巴,指向衣帽间的方向,“有喜欢的吗?”问题生硬得像在盘问。
恋雪谨慎地回答:“都、都很好的……”
“颜色呢?喜欢什么颜色?”
“浅色……都可以的。”她声音细细的。
“书呢?上午买的,喜欢哪种?”
“都喜欢……谢谢您。”她始终低着头,回答得客气又疏离。
猗窝座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的烦躁又开始冒头。
他耐着性子,继续追问,试图撬开那层硬壳:“除此之外,还喜欢干什么?”
也许是感觉到了他努力释放的、尽管笨拙的善意,恋雪沉默了几秒,终于不再是简单的“都可以”。
她抬起眼,粉色的眼眸里泛起一丝微光,声音也轻柔了许多:“我……除了喜欢看书。也喜欢安静地待着……特别喜欢道场里,下午阳光透过窗格,洒在木地板上的样子,暖暖的,有灰尘在光里跳舞……”
她描述得很简单,却带着一种宁静的画面感。
猗窝座听着,专注地看着她微微亮起的眼眸,觉得此刻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刚才要让人舒服得多。
“……还有一个亲人”恋雪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怀念,“很重要的哥哥,狛治。”
“狛治?”
这个词像一根细针,毫无预兆地刺入猗窝座的神经。
废物。
狛治是废物。
这些话出现在猗窝座的脑海里。随着一股莫名而强烈的烦躁感猛地窜上心头,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戾气。
不想听。
关于这个“哥哥”的任何事,他一个字都不想听。
正好,他感觉到掌中握着的、恋雪的小脚已经彻底暖和了过来,不再冰凉。
他立刻顺势松开,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打断了这令他不悦的话题,猛地站起身:“渴了。”
他大步走到厨房倒了杯温水回来,看也没看地将杯子塞进还有些愣神的恋雪手里,然后再次将她捞回怀里“喝。”
恋雪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乖乖地捧着温热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温水让她苍白的唇瓣染上些许血色。她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身边男人紧绷的侧脸线条,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轻声反问:“猗窝座先生呢?”
猗窝座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她会主动问起自己。
“是什么工作……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恋雪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试探,“我都不知道。”
猗窝座垂眸看着她带着怯意又努力表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