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了结旧怨

在林璟珺恍神时，和先前相遇对上号的，还有开车的林小叔林璟瑞。

他自然记得，之前在本校举行的两校交流会时，和表弟叶宇辰见到对方的情形。

听完嫂子姜暖的讲述，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和意见。

“那孩子我虽然只匆匆见了一眼，但当时就觉得很是亲切，她表叔同样这么觉得，没想到竟有这样的缘分。

不过，确实需要做个鉴定，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先不说旧痕养好或修复的情况，单说相貌，怎么说呢，太好看了，却跟哥哥和夕嫂子都不相像。”

这亦是他最为挂心的点。

其实姜暖有着相同的想法，只是没法直说，以她的身份若提出来，未免显得目的不单纯。

林祖父林晏倒是很平静，听完所有人的话，开口道：

“想来这孩子，也是有着这样的顾虑，才提出鉴定的事。

不过这世间，和父母长得不像的大有人在，不是所有人都和裴泽那小子一样，会生个极像自己的儿子。

这基因遗传很是奇妙，小瑞，你也是教历史的，想来没少见这样的记载，若按照你们的‘太好看’来推断，说不定，就是改良了父母的基因而已。”

和父亲外在像的林璟瑞：……噢，看来，自己反成那个“没变通”的老顽固了。

还在摩挲照片的林璟珺：……唔，他是那个被改良了基因的对照组。

记起裴令轩存在的姜暖：……对，还得补充下这个小伙是邻居的情况。

之前因担心璟珺会想起帝都的旧事，她都没敢和对方提叙，如今时机正好，能说裴泽那个独子，和漫漫以及清月是邻居的事了。

于是等林家三父子听到这个情况后，先是愣怔半晌，随即，心里便是咯噔了一下。

他们也不想咯噔，没办法，裴泽那个老小子，给他们每人留下的影响，都实在太深刻了。

林祖父作为对方同辈分的“林老哥”，曾经的老师，对其各种“越界”行为，简直是历历在目。

林璟瑞则是见识着对方“丰功伟绩”长大的，整个青春年华，都在对其的惊愕与佩服中度过。

更不要说与之做了多年同学的林璟珺了，只要一想到这人的做事行径，就头疼欲裂，恨不得立马失去记忆。

所以当再度踏入关怀院，匆忙走到廊道尽头，看到和林漫星共同扒在玻璃门上，长得极其眼熟的小伙后，林祖父顿时就觉得，旁边那个冷脸的小伙真是乖巧。

林璟珺倒顾不上感慨，他挤开两娃的脑袋，正欲推门，却在看清屋里人神态那刻，停止了所有动作。

视线里那个展开泛黄信纸，浑身上下透着清冷的女子，与他三岁时便离开的母亲，有着几分相像的气质。

本不该记着得的童年记忆，瞬间席卷而来，中年人不由微张嘴，一边想着母亲留下的照片，觉得五官还是有所差别的，一边又深刻地明白，这份气度，是来自于叶家那一辈女子的绝代风华。

林祖父察觉出长子的震色，也上前探看，然后，同样露出了对往昔岁月的怔忡——

年近七十的老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念出了亡妻的名讳：

“宛华……”

“嗬嗬……”

屋里，床上人在看到摘掉口罩的女子那刻，起初，满脸都是不认识的茫然，但当对方放下挎包，从里面取出件眼熟的包被时，茫然便渐渐地，转换成了惊惧。

清月直视着那张枯败却神色剧变的脸，将特意带来的襁褓摆到她枕边，随后，从那里面，抽出一张泛黄的信纸。

将之展开压平，先翻过来让瞪大眼的人看了看，又平静收回，微垂着长睫，轻声念起了这封“诀别信”：

“捡到孩子的人，我是被已婚男人所骗，迫不得已才生下了她的，她的生父，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将我狠心抛弃，每当看到这孽种，我就痛苦不堪，想要伤害她，我知道，这是心里生了病，为了孩子，不得不将她舍弃——”

读到这里，清月有些自嘲的笑了，当初看到这些字后，每每想起，都会在心里难过许久，但这一切，竟都是假的。

目光移向瞠目结舌的人，注视着那宛如见鬼的神色，折起信件，轻叹道：

“看来，你的确还记得，只是这份证据，没法参与那次的审判了。

在不知道真相前，我们都以为，这是一封开脱信，如今再看，应该是你为了落实自己的谎言，让那位遇到的同行男伴相信，那些为情所伤的故事，才‘被迫’写下的吧。

可惜，没想到对方也是个骗子，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等你扔了累赘，满心欢喜地想去过对方描述的‘好日子’时，却发现，迎接你的，是真正的人间烈狱。

你这神色，是不想回忆那段日子吧，那我就不说了，毕竟，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来看你的亲人了。

这口型，是在问我是谁吗，阿姨，我是林娇月啊，那个，被你丢到荣盛农贸市场的女孩。”

清月迎着对方的视线，手指缓缓掠过那双颤抖的眼皮，落到了枕旁的襁褓上。

“我以为，你看到襁褓信件，就该反应过来了，结果，还是没认出我吗？

也是，你当时只看到了野狗扑进去，听不到动静就离开了吧，确实不会想到，那条老狗吃完了剩饭，觉得发烧的我身上温暖，就围拢了起来，让我等到了被母亲发现。

而我现在的脸上，更是半点伤痕都无，你认不出倒是人之常情。”

说到这里，便拿出照片，给床上的人放近了观看：

“这就是那位救了我的妈妈，哦对，那条狗也跟了回来，虽然我不记得了，但听妈妈讲，养了多年才老死，被埋在了后山的大树下。

后来，等我慢慢长大，去念了大学，同样有人喜欢，同样像生母一样，招来了嫉恨。

说起这种感觉，你一定很熟悉吧，毕竟，这感觉如影随形地跟了你那么多年，可见这份嫉妒与不甘，真的是世间最折磨人的利器。

算了，与你说，你也只会觉得都是别人的错，其实苏夕唯一做错的事，就是为了让你摆脱苦难，将你带到了帝都。

你说巧不巧，如今我竟在帝大读研，和亲生父母是一个学校，而更巧的是，还和亲妹妹做了邻居。

万幸你今天说了那些话，让我看到妹妹哭得厉害，问她怎么了，才得知了全部的真相。

否则，可能真的会拖到其它偶然事件发生，到你的坟前给你‘报喜’了。

好了，阿姨，你总是这么激动可不好，这样走的时候，万一闭不上眼怎么办？

要平心静气，我现在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明白，这世间好人有好报，好狗有好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多做善事，才能得来善缘，你说对不对？

看我，真不孝顺，你瞪得这么幸苦，还说了这么多话，打扰了你这么长时间，不说了，你好好休息吧。

不过往后，你能见到的亲人，恐怕就只有我的生母了，噢，又忘了，你们去的，应该不是一个地方——

那么阿姨，侄女在此，就祝您能早日过上，曾经过了一年的那种‘好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