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窄路又逢春(三)
山樱山上,袅袅白雾在周身盘旋,原本造好的矮桌放在樱花树下,曙光从远处徐徐撒下,美景配美人,树下有一女子,手持一把红木梳子,上面同络子做装饰,粉嫩的线坠在尾端,轻盈灵动。
梳子小巧,随身携带,上面的花纹却很细致,细到可以看到花瓣上面的脉络,司遥抬头仰望时,透过缝隙,感觉花就像星星一样闪烁。
带着花香的花水放在一旁,她拿起梳子沾了沾花水,轻轻梳在了金蕊的秀发上。
熬了几天,病情好转,司遥就喊她出来晒太阳。
晒一晒,少疾病,景国顺嘴就来的小谣。
看见她美丽的秀发上有分叉,又寻来一把剪刀,慢慢剪去,头发容易沾在身上,不易清洗,一块部搭在上面。
等会剪完在打理一段时间,新长出来的头发就会非常柔软顺滑,她沾了水,又轻轻梳了上去。
头发上没有头饰,她便用插了几朵鲜花,女为悦己者容,原本还在紧张的金蕊慢慢舒展了眉头。
她梳好头发后,司遥背靠着她,变成她用梳子沾着水,她的手比司遥巧了好多,一个简单漂亮的编发出现在司遥头上。
刚没好多久,司遥就提着裙子跑到岸边,以水为镜,看着镜子里面漂亮的自己,有一种想跳起来的冲动。
身处牢笼,短暂的快乐不能忘却烦恼,金蕊还的脸又泛起淡淡的忧愁,她神情不安,嗓子低哑,带着些许嘶哑,让人听不出以前的声音。
“不要难过了,说不定我们可以出去呢?”
对上司遥神秘一笑,金蕊追问,见她却故作玄虚,摇了摇头,又从怀中中掏出一个香囊,里面包了一兜山樱上的花朵。
“到时候你就帮我一个忙,把这个香囊送到南湘,就是是我送的。”
金蕊接过香囊,想着她说的南湘。
南湘是玉京的一家墨坊,做出来的墨色泽浓郁,出笔流畅,她还想问司遥为什么,对上那双眼睛,圆溜溜的眼睛就好像丛林中玩躲猫猫的小鹿,一时间她不想探知,只能向她保证。
自己一定会将香囊带到。
得了金蕊的保证,司遥便起身给她指了一条小路。
“沿着山樱顺着这条小路,经过一条三根木头搭上去的小桥,绕过一块巨石就出去了,到时候我会一直看着溪山君,不然他知道,可是你一定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啊。”
她反复嘱咐了好几遍,得了金蕊好几次保证,这才放心下来。
午后绚丽的光彩打在他的脸上,那一张阴冷潮湿的脸竟然也有几分阳春三月。
他的耳力真好,哪怕是脚底发出细微响声,轻到这股声音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手刚要伸下来,对上一张清明的眼眸,又缩了回去。
“原来你没睡。”
“睡和不睡又有什么区别?”
云里雾里的回答让司遥用手指卷着身上的飘带,迎春花衫搭上清绿的飘带,跟着人行走的动静微微浮动,垂下眸的双眼看不清神色,“你一直呆在山樱山上,不会误事?”
从他出现在桓王府,司遥便察觉他不简单,一个外来的皇子,身上无甚权势,下人对他也不上心,总不能是专门受苦的吧,谣池坍塌、桓王密会、绣衣楼……
“我看起来也不像是有正事的人,一天、二天、三天,就算在这呆了三百六十五天,对我来说也不过是太阳一升一落,瞬间的事啊,一年十二月,轮换几十年,人就变成白骨,藏在地底。”
他说的在理,穷人富人、平民贵族,平庸出色,不管是什么人,最后都会死,肉身腐化后,留下一堆枯骨,埋藏在地底。
人一死,一切浮云都消散了,这也就是——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
“你不想为你母亲报仇?”
见过他一面后,司遥特意打探过他,他身上有一半景国人的血脉,当年景国与溪国结亲,皇帝不舍得掌上明珠,便从朝廷中选了一名大臣的女儿,嫁去十年,于溪国宫中暴毙,皇宫的探子多次提到溪国在为已故的王妃报仇,所以屡次提到此事。
她话音刚落,溪山君单手撑头,轻轻嘲道:
“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出师之名,要是真的这么在乎,当年殉葬时大臣就应该反对了,于外,她是在宫中暴毙,于内,她是祭品之一,所谓的情深似海,生死随行,不过是为了消灭景国的眼线罢了,在溪国数年,她作为眼线,也是传了不少情报,所谓的国家大义,也有可能是某些人一己私欲。”
王后是殉葬的?她在宫中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儿,司遥摇摇欲坠,正要往后坠,溪山君仿佛很乐意看见她信念崩塌的模样,她后仰坐在地上,脸上闪光过一丝难言。
“为什么你总是卷入他们的漩涡?因为纷争由他们引起,而比起血淋淋的血肉牺牲,牺牲你一个人能剃除腐败,加强统治,实在是太划算了,太子殿下如此、桓王妃亦如此,你视为家人的人,可他们总有比你更重要的决心,如果有朝一日,能用你换取千人,他们一定会踌躇万分,最后决心牺牲你,司遥,你现在会不会觉得,能在山樱山上呆着,是一种平静?”
“你果然讨厌。”
有些事情注定是要用遮羞布来遮盖,被他赤裸裸揭开,司遥脸上有些僵硬,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嘴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她的脸上没有溪山君想看的绝望、惊讶、痛苦、愤恨……
甚至说出那句话时依旧柔软动人,生机无限。
以姐姐的才智,当年怎会看不透皇后的意图,在进宫的这些日子,她以探望为由几番进宫,来时自然不会只是为了探望自己,当时桓王已经搬出了宫,进宫上表。
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如果她以王妃的身份进宫,引人猜疑,如果以姐姐的身份,就算有人怀疑,也无言可诉。
姐姐看妹妹,天经地义。
以李昀的细腻,自己要是偷偷跟了出去,他怎会不知,师家为国贡献了不少青年才俊,为了撼动太子之位,借着后宫风波要求景帝废后,借机打压徐家,徐皇后为了保住李昀的太子之位,以死相逼。
而着绣衣楼原来就是师家的地盘。
“你也在赌,你在赌殿下是否受尽内心折磨,后悔他迈出的那一步。”
真相是残酷、冰冷的,可人的心始终保持余温。
起初猜到李昀的意图,她身上发出微微颤抖,更多的还是担忧与同情,同样都经历过丧母,江屿的身体一直不好,嫂嫂劝慰了她很久,要是回到荆州梅雨季,她一定要告诉江屿,下辈子自己还做她的女儿,她的娘是平静祥和的离开。
而李昀的母亲是被逼死的,是她自己也好,陛下也好,徐家也好,不管是什么理由,身为孩儿的李昀——
自此心中不会在平静。
花影落在春衫上,仰望头顶那棵遮阳的树,树上的花瓣被风吹了下来,恰好落在她的脸颊上,扫过眼睫,眼睛传来一股痒意,殿下,你是否会夜不能寐?
熙山君笑了起来,“好像,我赢了呢。”
他原本想等李昀着急,迫不及待才更好谈条件,玉京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三日,东宫一如既往的沉寂。
他赢了却也没有多少畅意。
赢与输,又算得了什么,又是谁规定输赢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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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营处传来一阵轰动,布局图竟不翼而飞,一队人将方圆百里围绕的水泄不通,搜查的声音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