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只狗
晚餐是在黎初白的表姐孟珊珊女士选的一家私房菜馆吃的,味道很好,人不多,很是私密安静,当然价格也很美丽。
许久不见,他们姐弟俩热络地聊着天,聊着伦敦的鬼天气,聊着意大利并不好吃但特别出名的披萨,聊着最近的股市和期货,这些虞晚意是不大了解的,毕竟她如今的生活简单得可怜。当然他们也很照顾她,和她聊着她的猫猫狗狗。
体面,温和,礼貌,他们似乎可以包容一切,让人如沐春风,可隐约的,她有一点不舒服,可又很快被男孩那晶亮的目光冲散。
一个走在雪夜里的人拒绝不了阳光,只会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哪怕会被它灼伤。
想到家里那个心情不好的人,虞晚意在回去之前在旁边的甜品店打包了小蛋糕和冰淇淋,也给孟女士准备了一份,被她欣然收下。
这大概算是一次成功的约会,至少大家看起来都很开心,甚至孟女士还和跑出来迎接她的三三打了招呼,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目送着车子消失在道路尽头,虞晚意将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她微微勾了勾唇,推开了家里那沉重的铁门。
院子里的灯亮着,可房间里却是黑的。
漫漫黑暗中,她正要伸手去开灯,却好像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撞得她鼻子酸痛,虞晚意下意识后退,腰间忽然覆上了一抹滚烫。
意识到自己被人抱住,男人身上具有侵略性的温度包裹住她,黑暗里一切都有一些似曾相识的可怖,即使知道是在自己的家里,她是安全的,可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发抖。
“虞晚意,是我。”
低沉的声音沉坠在耳边,灯忽然被打开,男人后退了一步,安抚一般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
虞晚意退了一步,看清眼前人,心神稍定,柔软的声音微微颤了颤:“你在家,那怎么不开灯?”
女孩的鼻尖被撞得微红,大概是撞疼了,一双杏眼泪汪汪的,可却似乎更可爱了。
席琅用脚将一旁散乱的螺丝和工具向一旁拨了拨,解释道:“今天下午晒了太久太阳,晃得眼睛疼,所以就想关着灯缓一缓。”
“现在眼睛好点了吗,要不要滴一点眼药水?”虞晚意闻言关切问道。
席琅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反问道:“你今天约会怎么样?还开心吗?”
“还好……”虞晚意下意识的回答着,忽然意识到他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继续追问道:“你眼睛呢,还疼吗?”
似乎是拗不过她,席琅将脸凑到了她的面前:“上过药了,但还有一点,要不你帮我检查一下吧。”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突然怼到眼前,虞晚意怔了一下,下意识后退,目光对上那黝黑深邃的瞳孔,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男人真的生得很好看,他的骨相很优越,深刻锋利,但并不是平台网红们那样消瘦出的锋芒毕露,倒像是被寒风雕琢过了的山岩,沉淀出了一种独特的带着包容味道的锋芒。
他似乎是在同她开玩笑,那幽深的眼底泛着点点碎光,像是午后有阳光洒落的水面,可那微红的眼圈框住的却似乎是泥泞的深潭,悲伤地埋葬了不为人知的故事。
鬼使神差的,她沉浸在了他的眼眸里,没能移开视线,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不该有的好奇。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曾经是个罪犯,可却会和歹人搏命救下她。
他好像很拮据,可一举一动却都带着矜贵优雅劲儿,那是用优渥堆砌才能堆砌出的。
他总是带着三分笑,能做一手好菜,也懂人情世故,似乎什么都了解,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有些时候她竟然恍惚地觉得他和黎师兄很像。
他身上好像充满了矛盾和神秘。
见她那呆愣的表情,男人眼中的阴霾淡了些,他唇角微挑,率先移开了视线:“怎么看我看呆了,突然发现我很帅?”
他今天好像有些反常的活泼,这是他第一次破开那道边界开玩笑,虞晚意也没有扫兴,浅浅一笑应道:“确实很帅,也许你以后也可以考虑靠脸吃饭。”
男人漫不经心地笑笑,不知是认同,还是不在意。
大概是男人那张脸真的让人印象深刻,虞晚意梦到了他。
在这小小的一间旧屋子里,灯光暗暗的,他背对着她僵硬地站在那里,压抑的影子被拘束在他脚下,像是有一层无形的牢笼囚禁着他,让他动弹不得,那挺拔的背似乎也弯了些,莫名让人觉得可怜。
她想要靠近,男人却突然转过头来冲着她笑,云淡风轻的笑容和白天并无二致,可笑着笑着他双眼便红了,而后竟然流下血来。
虞晚意一下就被惊醒了,这个梦真的比恐怖片还要可怕,毕竟梦中的那个人就躺在她对面的房间,那种真实让人毛骨悚然。
醒来之后,口干舌燥,身上的纯棉睡衣被冷汗浸透,被夜风一吹是彻骨的冷。
三三听到她起身的动静抬了抬小脑袋,被她揉了揉头,又乖乖闭眼趴了回去。
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虞晚意在餐桌边坐了下来,黑暗和安静很适合思考,而今天这个梦无疑提示她有些事应该提上日程了。
席琅手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让他离开了,或许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真的太过无情和忘恩负义,可她也只是一个无依无靠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她捉襟见肘地养活自己和这群毛孩子,每个月可以花多少钱给它们买食材,每个月要存下多少钱来应对意外,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安安稳稳的活着。
他是个好人,至少对她来说,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她对他一无所知,未知就会带来变数,而变数恰恰是她承担不起的东西。
虞晚意将下巴放在餐桌上,环住了那温烫的玻璃杯暖着手,思绪却很乱。
她计算着自己还有多少积蓄,在保证生活的基础上能分给他多少,到底要多少钱才能够他好好安顿下来开始新生活。
他有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