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菩萨面
白听霓想他们过来至少得半个小时,她这边差不多也完事了,于是应了下来,给他发了定位。
“你好。”
来人身穿一件经典款的深咖色防风夹克,坐下时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看似不经意般露出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
五官还算周正,但眼角眉梢都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让人很不舒服。
他毫不避讳地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番,最后满意地点点头。
“还不错。”
白听霓忍不住皱了眉头,想到是自己父母认识的人,还是给留了几分面子,“你好。”
见她的回应,男人主动挑起话题,“你是做什么的?”
“医生。”
“医生?”他一手托住下巴,身体微微向前倾,似乎很有兴趣,“哪个科?”
白听霓端起咖啡轻啜一口,“精神科。”
男人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身体向后一靠,“那岂不是天天跟一群疯子打交道?”
白听霓耐心解释,“他们只是生病了,就像感冒发烧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感冒发烧可不会发疯伤人。”
“不是所有的精神疾病都具有攻击性。”
他的手指在桌面敲击,不甚在意,“哦,你说抑郁症那种吗?那我感觉都是无病呻吟,就是太闲了。”
白听霓深吸一口气,语气冷了下来。
“您对于医学认知还停留在非常原始的阶段,既然三观不同,我想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
“生气了?”男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样吧,你跟了我,我给你安排个更好的地方,也省得这么辛苦。”
这人好像有什么大病。
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很明显——
他并不是她要等的相亲对象。
礼貌性的表情褪去,白听霓目光锐利地直视他。
“哦,不止是认知问题,我判断你的性格也有非常严重的缺陷——认知僵化,共情能力低,还缺乏最基本的边界感和对他人的尊重。”
“靠,你是职业病犯了吗?”男人被激怒,坐直了身体。
“别紧张。”白听霓做了个安抚的手势,“我并不是在对你下诊断,我只是单纯地在说你——没、有、教、养。”
“跟疯子打交道的人心理果然有问题,”男人拍桌而起,“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早知道你这种性格,我才不会浪费我时间!”
“浪费你时间?你知道跟我谈话一般都是要付费的吗?”白听霓语气真诚得近乎讽刺,“今天算你幸运,就当我做义诊了,如果您能听进去我的话,早点认识到自己的性格缺陷,以后会少很多坎坷。”
“白姐姐,他也是你的病人吗?”一道稚嫩的女声插进来。
“你TM才有病!”周瑞猛地扭头,疾言厉色道,“哪来的小屁孩,滚一边去。”
真真被吓了一跳,小脸发白,抓紧梁经繁的手指贴近他。
梁经繁立刻蹲下来,安抚得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声哄慰,“没事,真真,不怕。”
“我……呜呜呜……不知道……”
白听霓一步上前,站到真真的前面,眉目冷凝,“你对一个孩子发什么火?”
不等他继续说话,一名身穿黑色西装保镖模样的男人走近,语气严肃:“这位先生,请您立刻离开。”
“凭什么要我离开?”周瑞怒气更盛。
他家境优渥,社会地位在他那个圈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因着是独生子,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今天路过这家咖啡店,看到窗边的这个女人。
她的气质看着很舒服,是那种能量很干净的感觉,但五官只能看到侧脸。
正遗憾间,她刚好对着玻璃看过来,脸上还带着一点羞涩。
浸淫风月场许久的他刚好厌倦了那些逢场作戏,肉.欲横流的交际,这个女人,一下就击中了他。
可向来众星捧月的他今天却接二连三被人下了面子。
她不说话时看着很文静,没想到一开口句句噎人。
还有这群不长眼的,居然驱赶他。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另一名站在保镖身边,戴着金丝眼镜助理模样的人在他耳边叹息,带着怜悯好心提醒,“不给你眼神的时候还不快滚。”
周瑞勃然大怒,“你们算什么东西,让我滚?知道我是谁吗?今天出门碰到你们真TM晦气。”
梁经繁终于看了他一眼。
非常轻描淡写的一眼。
他的眼神静而凉,像一杯冷掉的茶。
那目光泼在他身上,没说完的话卡在喉咙,再也吐不出来一个字。
久在名利场,也经常和一些权贵们打交道,虽然他平时处事张狂了些,但也并不是毫无眼色的人。
被愤怒冲昏的大脑慢慢冷却,他终于后知后觉到——这个人的身份可能不一般。
后面的事情就仿佛快进了一般。
周瑞听到了警笛的声音,由远及近。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警察,将他以寻衅滋事逮捕了。
直到被推进警车的那一刻他的脑袋都还是懵的。
那人只是那样看了他一眼,甚至没有与他对话。
坐在警车里,透过车窗,周瑞看到男人微微侧头跟身边的特助说了句什么。
然后,特助转头,隔着两层玻璃,看向警车中的他。
金丝眼镜在日光反射下看不清楚表情。
只能看到他点了点头。
然后,警车开走了。
白听霓站在原地看着梁经繁,呼吸都轻了几分。
自相识以来,她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她一直觉得他身上没有那些世家子弟的倨傲与阶级感。
他是随和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有些平易近人的。
这在一个社会地位很高的人身上,实属罕见。
可直到此刻 ,她才意识到——
那层亲和力是他的涵养,而非性格。
垂在身侧的手被一个软乎乎的小手拉住。
注意力收回。
真真眼神还带着未曾褪去的惶恐,但居然还想着要安慰她。
“姐姐,别怕,坏人被抓走了。”
白听霓笑了出来,蹲下.身摸了摸她的脸颊,转移注意力,“嗯,姐姐不怕,真真这次也控制住了自己,好棒。”
小女孩抿了抿嘴,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又拉了拉梁经繁的手,“繁叔叔,东西。”
男人看向两人时,眼中的冷意褪去,恢复了以往温和的模样。
他从西服内口袋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首饰盒,上面有繁复而规则的天华锦纹。
真真雀跃道:“我编了两个小时呢,快戴上看看。”
白听霓接过来,盒子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
她将绳子取出握在手里,套在手腕上。
五色绳细细的,轻轻地,箍住了她跳动的脉搏。
收到孩子用心准备的礼物一定要给到正反馈,特别是对待她这种小心翼翼性格的孩子。
“太好看了,真真,收到你的礼物我特别开心,你真厉害。”
小女孩脸上顿时绽放出掩饰不住的开心,得意地晃了晃男人的手臂。
梁经繁垂眸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西服袖口微微上滑,露出手腕处鲜艳的五色绳。
这时,白听霓的电话突然响了。
对面充满歉意的声音传来。
“对不起白小姐,我这边有点突发事件,跟人追尾了,还没有处理完,只能改时间了,真是抱歉。”
果然。
刚觉得那人应该不是她要等的人。
大概就是个纯搭讪的。
“我就说那人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她郁闷道,“早知道不是我要等的人,一个眼神我都不会给他。”
挂断电话后,白听霓看向两人。
梁经繁还要带着真真去医院看望老太爷。
“需不需要送你回去。”
白听霓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来的。”
梁经繁点点头,然后捏了捏真真的小手,示意:“跟白医生说再见。”
真真五个小手指抓了抓空气,“姐姐拜拜。”
白听霓也一样对着她抓了抓,“拜拜。”
梁经繁颔首告别,“那,再会。”
走之前真真突然想到什么,转头提醒道:“记得天不亮之前就要戴上,然后要在第一次下雨的时候丢掉,这样就把霉运和坏事全部冲走,第二年就可以顺顺利利。”
白听霓故作纠结道:“哎呀,可这么漂亮的东西姐姐不舍得丢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