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开口的瞬间
镜中的"他"笑容更盛,那只手还在缓缓抬起,仿佛要穿过镜面,触到他的脸。
现实中的沈默后槽牙咬得发酸——刚才那句"你终于来了",分明是从他自己的声带震动里渗出来的。
他记得很清楚,意识下沉前他严格维持着"思维静流",可那声叹息的尾音与他解剖时分析尸体的语调重叠,像有人把他的声纹拓印在空气里,再倒灌回喉咙。
他猛地闭眼后退,后腰撞在展柜玻璃上,凉意顺着脊椎窜上来。
耳膜内仍震荡着那声叹息,不是幻觉,是某种意识顺着呼吸路径反向侵入了发声结构。
他摸到白大褂口袋里的医用胶带,指尖发颤地撕开,一圈圈缠在嘴上——动作太急,胶带边缘粘住了嘴角的皮肤,扯得生疼。
"苏晚萤!"他想喊,才发现胶带封住了所有声音。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他突然想起解剖台上那些被扼颈的尸体,声带充血的样子。
从工具箱摸出旧听诊器的橡胶膜,按在喉结处,皮肤下细微的震颤通过膜面传递到指尖——像有另一条声带正在他气管里生长,试图借他的喉咙说些什么。
苏晚萤已经冲过来了。
她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模糊的团块,左手还攥着那本《古器物精神附着案例集》。
沈默抓住她的手腕,用钢笔在她手背写:"翻言灵禁锢章节。"
她的指尖在书页间翻飞时,他注意到她指甲边缘沾着陶片碎屑——是昨夜修复陶罐时留下的。
书页停在某页,泛黄的纸面上用朱砂笔圈着一行字:"口启则门开,舌动即契成。
古巫以缄默立誓,因知一语可定生死。"
沈默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之前所有尝试:用录音设备播放问题,用摩尔斯电码敲击桌面,甚至在纸上写满疑问举给镜中人看——原来这些"回应"全被系统判定为"参与认证"。
就像敲一扇虚掩的门,你以为在试探,其实每声叩击都在推门。
"所以我们一直是主动打开的门。"他在纸上写,钢笔尖戳破了纸背。
苏晚萤的手指按在他手背上,凉凉的,带着修复文物时惯用的护手霜味道:"那现在......"
"重构协作模式。"他迅速撕下一页尸检报告,字迹潦草却清晰:"小舟戴静默腰带当感知节点。
你用陶片接收残响信号,但必须保持无意识状态——上次你抱着陶罐睡着时,影子延伸出阶梯,说明被动接收更安全。"
他顿了顿,笔尖在"无意识"三个字上画了个圈:"我需要进入伪死亡冥想。"
苏晚萤的睫毛颤了颤。
她当然知道"伪死亡冥想"意味着什么——控制呼吸频率模拟濒死脑波,让系统误判为"已沉眠个体",从而绕过语言验证滑入深层。
但风险是,如果脑波波动偏离濒死阈值0.3毫伏,就会真的心跳骤停。
"肾上腺素注射器改双重触发。"他在纸上补充,"血压低于90且血氧骤降才启动。"这样即使冥想时因呼吸停滞导致血压短暂下降,也不会误触。
小舟突然扯了扯他的白大褂下摆。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比了个"听"的手势,最后握拳捶了捶胸口——他能感知到某种震动,正在靠近。
沈默的血压计开始震动,数字跳到89。
他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他"不知何时退到了镜墙另一端,背对着他们,指尖轻敲墙面,发出空洞的回响。
灰雾从地面腾起,这次没有拼成字,只是凝成模糊的人形轮廓,像在催促。
行动前夜的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苏晚萤正在用软毛刷清理陶罐内壁,突然发出一声闷哼。
她的身体剧烈抽搐,左手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白。
左耳渗出粉色晶体,像融化的珊瑚,顺着脖颈流到桌面,迅速增生成微型塔状结构。
"晚萤!"沈默冲过去扶住她,触到她后颈时吓了一跳——皮肤烫得惊人,像烧红的铁块。
苏晚萤的瞳孔散大,却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影子。
在没有光源的博物馆里,那团黑影竟清晰得过分,边缘像被火烤过的纸,微微蠕动。
塔尖"咔"地裂开,露出内部刻痕:"名字烧了,影子还在。"
沈默想起小舟的影子曾延伸指路,想起林秋棠的档案里写着"身份被抹除者,存在痕迹即锚点"。
他猛地拽过修复工具盒,取出桐油麻线——这是苏晚萤修复童鞋时用的材料,能隔绝残响附着。
"借你的手。"他抓住苏晚萤还在抽搐的右手,按在影子边缘。
麻线穿过针孔时,他的手稳得像在缝合尸块:"我需要把你的影子缝进黑布里,封存。"
苏晚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但沈默看懂了口型:"疼吗?"
他笑了笑,用没拿针的手拍了拍她手背:"你修那只童鞋时,手指被针扎了七次。"
第一针穿过影子边缘时,塔形晶体发出刺耳的嗡鸣。
第二针缝住影子脚踝时,苏晚萤的抽搐突然停止,后颈的温度开始下降。
第三针收线时,晶体轰然碎裂成粉色粉末,空气中的压迫感像被抽走了一块,久违的寂静漫进来。
封存影子的陶罐被放在展柜最深处,贴着"明代缠枝莲纹储粮罐"的旧标签。
苏晚萤摸着罐身,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齿轮:"它刚才在说......名字烧了。"
"林秋棠的名字被烧了。"沈默把麻线团放回工具盒,"但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