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又问一次?
由离光沉默片刻,说:“做饭需要时间,这些是用来给你垫胃的。”
“哦、哦……是这样么?”
苏纪还是将信将疑,但由离光轻轻朝她望来,她便有些心虚,对着手指目视别处:“那我等你。”
由离光没再回答她,在厨房里按部就班地剖解食材。
苏纪单手撑着脸,靠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盯他的背影。
他的发色很特别,像冬季峡湾里冰洞的颜色,白灰中透着极淡的蓝绿色,和他雾凇石一样的眼睛相称。
即使在做饭,气质也由内而外透露出高雅。
苏纪记得,他在书内的戏份占比不少。
和其他男主不同的是,由离光即使到最后,也并未亲自出手制裁她,而是有其他人主动为他赴汤蹈火,贯彻了贵公子从一而终的优雅风格。
对于像由离光这样自小接受高等教育,站在高位睥睨众生的天之骄子而言,对她出手也许算自降身价吧。
由离光不知何时已站在吧台后,在苏纪面前放下一道珐琅彩瓷菜碟,打断她的回忆。
“请。前菜:煎制鹅肝。”
飘逸的苏玳汁打破了菜本身的框架,只有她手指长的香煎鹅肝被切成弯月的形状,边缘点缀了翠绿的迷迭香叶,上方洒有极少的珍珠色白鲟鱼子酱。
浓烈的酒与鹅肝带着刚出炉的热气席卷而来,苏纪正襟危坐,瞪大了眼睛。
原来真会做啊?
她抬头看向由离光,由离光已转身,只留给她绑着围裙的背影,和一句不咸不淡的提醒。
“鹅肝冷了会丧失风味。”
苏纪好心问:“你不吃吗?”
“这只是前菜。”
意思是他还要做厨师。
苏纪不客气地拿起刀叉。
她庆幸银盐虚幻的入职培训十分全面,连这些基础的礼仪课程也没落下,不至于让她这个成天只知道叫华夏菜系外卖的下城区穷鬼沦落到连西式餐具都不会使用。
面前的鹅肝煎得恰到好处,边缘微焦,滚着热烈的油气,里面却还是嫩的。
鹅肝油脂里厚重的腻味被带着清新花香与果香的酸甜口苏玳酒调和,加上鱼子酱细微的咸鲜作为点缀,口感丰富,层次迭起,回味无穷。
苏纪是个俗人,只能想到一个词。
好吃。
“我刚刚不该质疑你的。”苏纪心虚地挠挠脸。
就算由离光不是富家子弟,也不再做明星,光开个饭馆,应该也能靠手艺过上富足的生活。
人生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啊。
由离光没有对这份夸赞做出任何表态,他半回头,侧脸精致得像艺术馆的雕塑。
“牛排要几成熟?”
“十成。”苏纪秒答。
很快,由离光端了新的浅碗到苏纪面前。
浓郁的奶香甜气。
“咦,我还以为会是牛排,怎么是……”
“是马铃薯奶油汤。”由离光把桌面上立的料理计时器归零,重新按下计时键,“牛排是主菜,还需要时间。”
苏纪拿起由离光配在瓷碟上的银制小勺,小口小口地舀起奶油汤往嘴里送。
她爱吃的菜式很固定,还是第一次喝到奶油汤。
由离光已经背对着她,不知道做到了牛排的哪个步骤,苏纪犹豫片刻,还是决定给予一些情绪价值。
由离光会不会想听她说出来的夸赞是一回事,她要不要向提供帮助的人表达赞美是另一回事。
“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奶油汤!”
苏纪特意把声音夹得甜了些,以示赞美的真诚。
由离光没有转身,只能听见冷清的声音混杂着火热的油温传来,像滴入火锅的冰水:“苏纪,你不像喝过第二盅奶油汤的人。”
“……”
苏纪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秒钟。
活见鬼了,由离光怎么知道?
还是说这是单纯的对平民菜谱的歧视?
但不论如何,由离光说对了。
“其实我是想说,如果你以后去开餐厅的话,我一定每天准时报道。”苏纪巧妙地跳过由离光指出的破绽,力挽狂澜,“别的地方的奶油汤,不会有你做得好吃的。”
“是吗。”
由离光果真没再提她话中漏洞的事。
苏纪看不见由离光的脸,只能从他的声音里推断他说话时的表情。
可由离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苏纪无从揣测他到底是高兴了还是没高兴。
捉摸不透。
苏纪把最后一口奶油汤放进嘴里时,由离光将第三道菜放在她的面前。
“黄油煎比目。”
与鹅肝同样精致的摆盘和强烈的香气,苏纪跃跃欲试,但她依稀想起来开饭之前由离光说的话。
“牛排变成了鱼吗……?”
“下一道才是主菜。”
对上苏纪疑惑的视线,由离光说:“鱼类之后才是肉类,这是「顺序」。”
“……”苏纪没敢说那碗奶油汤之后她就吃得半饱,小心地问,“这就是你说的随便做做吗?”
算上面包已经来了四道菜,结果主菜还没上。
吃一餐费的功夫够她叫三餐外卖了。
“没有开胃酒,也没有奶酪、甜点和餐后的柠檬酒,的确称得上匆忙。”由离光说。
苏纪想起那位在银盐虚幻顶层办公,午饭只能吃十五分钟还要分一半给幻灯片的总裁先生。
人和人之间的随便比从家里到公司的距离还远。
直到苏纪吃完,由离光才端着新的餐盘来到苏纪面前。
苏纪都有点吃累了,但还是努力打起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