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人间一梦(六十二)
木船在稻妻离岛的岸边停泊,绿色的诗人落在了木板上,向身后的少女招了招手。
伊斯塔露理了理斗篷的衣领,慢条斯理地走下船,办好通关手续后,随温迪一起漫步在离岛的小路上。
温迪捡起了路边的一片花瓣,又把它吹向远方。
“这就是稻妻的离岛啊,真漂亮啊。”
“是个适合写诗的地方呢。”
下一秒,伊斯塔露便建议道:
“你要留在这里玩几天吗?我自己去找那个白夜国就好。”
温迪停下脚步,回过头,幽幽地看着她,控诉道:
“伊斯塔露,又想一个人走掉吗?”
伊斯塔露略略心虚地移开目光。
她确实不想让温迪跟着她。
毕竟笔记里说,《白夜国馆藏》是一本禁忌之书。
能在她这本笔记里被形容为“禁忌”的东西,她也不得不上心——毕竟这本笔记本身,就是一种禁忌。
当年归终不过是翻阅它,就已经被“天理”定下了死刑。
要是温迪不小心翻看了《白夜国馆藏》……
“在想什么呢?不会是在想怎么甩掉我吧?”
温迪伸手在伊斯塔露面前晃了晃,又摆出一副无助的可怜模样。
“不要这样啊,我会孤苦伶仃无处可去的。”
又开始演了。
伊斯塔露叹了口气,拍了拍温迪的手背:
“……且不说吟游诗人很多本就居无定所,绝云间都能跟过来,我就算想悄悄跑掉也没那么容易吧。”
“欸嘿。”
得到了类似默许的回答,温迪满意地眯起眼笑了。
伊斯塔露回望了一眼船只交错通行的港口:
“我去问问有没有船能去稻妻边境吧,过几天就出发。”
“哦?为什么过几天才出发?”
温迪明知故问。
“不是说想要满世界旅行么?留时间让你四处逛逛啊。”
如温迪所愿,伊斯塔露果然向他如此解释。
伊斯塔露本人自觉心思光明磊落,不会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问题,但风神本人听完却轻哼起来。
但打听了一圈,伊斯塔露却没能如预想的那样找到去边境的船只。
热情拉客的船夫们一听二人要去西南方的海岛,一迭声地说没办法去,无论伊斯塔露如何加价都不为所动。
“怎么会这样?”
伊斯塔露随口问了一句。
她和温迪要去稻妻边境当然有魔法手段,但看船夫们个个讳莫如深的模样,个中缘由想来没那么简单。
“那我去问问吧……欸呀,摩拉克斯统一了货币真是一件好事,只要带上摩拉就能到处玩啦。”
温迪一边从伊斯塔露掌心里拿了一枚摩拉抛着玩,一边找了一个眉眼和善的路人,不消多时就问清楚了原委。
“唔,据说那个海岛的民众都住在地下,也另有信仰,不愿意接受稻妻城的统治呢。”
“而且据说他们信仰的魔神还活着,所以稻妻城这边定下了互不侵犯的规则,拍了军队驻守在边境,所以没有人可以过去啦。”
“哦,那到时候悄悄潜入吧,人类应该抓不到我们。”
问题不大,伊斯塔露舒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啦……好吧,你乐意就好。”
温迪无奈地摊了摊手。
“在此之前,我们去稻妻城逛逛吧……”
话音未落,声音便被不远处树底下的争吵声盖住——一对年轻的男女在梦见树下大眼瞪小眼。
“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我?”
“我明明都鼓起勇气向你表白了啊!”
“宽太,这不是勇气的问题,现实是……”
没等稻妻姑娘说完,那名稻妻青年就捏着什么转身离去,大步奔向二人所在的方向。
青年嘴里喊着“很抱歉”便撞开了温迪,想从二人之间穿过。
在看见伊斯塔露时,青年脚步一个趔趄。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疏淡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睛,像月光,又像剔透的琉璃。
几乎是脑袋一热,青年将手中被捏得皱巴巴的书信往伊斯塔露面前一送,闭着眼大喊了一声:
“异国的姑娘,与你的相遇一定是缘分,请、请尝试着和我交往……”
他睁眼后,第一件事却还是往稻妻姑娘的方向瞟,摆明了是为了和她置气。
伊斯塔露无言以对,把青年的情书推了回去,又后退了半步。
伊斯塔露:“……我拒绝。”
她不明白,这些人类谈情说爱的时候一定要牵扯别人吗?
被撞开的温迪又在这时溜到她身边,一边说着好痛,一边漫不经心地替她拒绝了青年。
“如果是和喜欢的人闹了矛盾,要好好说清楚啊,藏着不说不能解决问题的。”
名为“宽太”的稻妻青年本来因为二人的不留情面而懊恼,却又因为温迪的话瞪大了眼睛:
“这位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你是传说中的世外高人吗?”
……长了眼睛和耳朵的人都能看出来吧?
伊斯塔露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吐槽欲了。
“欸呀,没那么厉害啦。”
温迪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随即便自然地和宽太寒暄起来了。
伊斯塔露没有掺和人类感情的兴趣,索性靠在一边的树干上神游天外,等她回过神来,宽太已经对温迪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温迪先生是吟游诗人?外国传说中玩弄起感情来轻而易举的吟游诗人?仅凭一首情诗就能把人米得晕头转向?”
宽太几乎已经要一把抱住温迪了。
“我有没有荣幸拜您为师?我什么都会做的!”
“欸?我还不想和这种形象挂钩啊。”
温迪不着痕迹地往伊斯塔露那里退了几步,躲开了宽太的拥抱。
“确实有事情想麻烦你,宽太,你七天后能带我们去将军管辖范围外的海岛吗?”
“只是这样?”
宽太眨了眨眼,生怕温迪不答应似的,当即就联系人为温迪准备好了船只。
“温迪老师,我的终身幸福就靠您了!”
“欸欸,别这么说,幸福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嘛。”
温迪也没推辞,当即给宽太开办起了情诗速成班。
伊斯塔露没想到温迪还真能一本正经地教人写情诗。
毕竟温迪也还是个……好吧,伊斯塔露想,他也活了几百年了,会点什么很正常。
温迪讲得细致生动,从早春绯樱到海棠月色,宽太似乎听得半懂不懂,只能瞪着眼,茫然点头。
讲到俳句中隐晦的感情时,温迪偶尔会停下来笑一笑,侧头看两眼伊斯塔露。
但伊斯塔露没看他。
如琉璃般的神女坐在梦见树下,慢慢翻动书页,余晖落在她的肩上,像是连时光也在她的指尖放慢了脚步。
于是温迪收回视线,继续和宽太讲解那些稻妻的至情至爱。
不久之后。
宽太终于一拍脑门,笔走龙蛇地写下了几首情诗,献宝一般交给温迪:
“温迪老师,您快看看,我的情诗能不能毕业了?”
“嗯嗯,很不错啊……”
温迪接过了宽太手中的纸,还温和地变着法夸奖宽太。
他给稻妻小青年夸得很是激动,宽太当即倍受鼓舞,和温迪再三代谢后,便昂首挺胸地去找之前的姑娘了。
温迪挥手送宽太远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伊斯塔露从树下站起身,挑眉拆穿了他:
“温迪,你认真教他了?怎么感觉在……逗人玩?”
温迪摊了摊手,一副无辜又理所当然的样子:
“教嘛,我是认真教了的,至于他能不能成功,我猜他大概是不能的。”
“毕竟温迪老师我也没有实践经验啊,我可没和谁表过白呢。”
温迪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