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春闱
屋子里弥漫着草药的苦味,午日的微光穿过窗棂的油纸洒进床榻上,罗栀小心翼翼地拆去玉璇腰部沾着血迹的纱布,玉璇疼的咬着唇,微眯着眼睛。
“殿下…”
罗栀利索地为她换好药,轻轻地盖上了被子。
“多养些时日,宫里有栖月呢,你放宽心。”
玉璇听到栖月二字,低下头,眼睛冷下来。罗栀却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当她是疼。
“殿下,玉璇今生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罗栀一听这个,浑身起鸡皮疙瘩,连忙用手指捂住她的嘴。
“呸呸呸,把不好听的话都扔出去,什么肝脑涂地,我告诉你,没有任何东西,比活着更重要,要好好活着。”
玉璇点了点头,满含热泪的看着罗栀,她本是罪臣之子,从小入宫伴读,说起来也是官家之女,可惜十岁那年的冬天,杨氏犯了重罪满门抄斩,是朝宁公主,跪在雪地里求先帝,才把她保下来,留在自己身边做女侍,十六岁后又给她升了女官。
所以玉璇自进宫起便知道,她一生都会为殿下而活。
所以殿下在她心中的地位,算得上是偏执般的敬爱,虽然玉璇不明,为何殿下近来性情大变,但她心中只有一个真理——殿下就是她的全部。
……
一月后。
靖水城的望延路上,许多马车络绎不绝,贡院外已是人声鼎沸,原来一年一度的春闱开始了。
一位面容俊秀的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不自然地大踏步向贡院走去,左右张望着,站到队列中去。
他眉眼低垂,将脖颈处的衣襟又拢紧几分。
前面的男子见着他,便拱手和他打招呼。
“鄙人王远,敢问兄台贵姓?”
他清了清嗓。
“免贵姓秦,秦昭。”
“秦兄,面生啊,不是靖水城之人吧?”
秦昭眼神四处瞟去。
“是,第一次来。”
王远点了点头,听到他是外地人,看起来身量瘦瘦小小的,想必是寒门出身,大概率没什么指望登榜。便讥讽他。
“这靖水城啊,最不缺的就是贵人和才子,你这样小门小户出来的,还是别来凑热闹了,劳民伤财啊。不如回家置几亩薄田,种地去吧。”
秦昭知道他在讥讽自己,索性眉眼落在他的脸上,一直盯着他。
“靖水城的风水是该换换了,否则怎么什么人都能像狗一样在贡院门前乱叫。”
“你!”
此时队伍在不断前进,到了搜王远的时候,他直接被搜身的衙役打断。
“检查!”
王远指着秦昭的鼻子挑衅。
“你给我等着。”
到了秦昭时,他却有些紧张,额角的汗珠滚下,他却未曾发觉。
“解开发髻,脱靴查验。”
他大步向前,忍受衙役粗鲁地搜身。
木簪子被扯下,瀑布般的发丝被散开,旁人都在惊叹于他一男子竟然拥有这样油亮的发质。衙役将他的鞋袜剥开,虽觉骨骼小巧,却也未察觉出什么,于是挥手放行。
秦昭松了口气,走向贡院。
今日是第一日。
他根据指引走向考场,号舍狭窄,仅容得下屈身。他蜷坐其中,待开始声令下,秦昭提笔蘸墨,文思泉涌。
考九日,皆顺利进行。
唯最后一日,他忽然腹痛,从身下渗出鲜血来,他感觉不好,忙把带着的上衣扯下围在身下,逃过一劫。
……
四月十五。
贡院外墙人头攒动,今日是揭榜一会日。差役将杏榜贴于墙上,考生们纷纷挤过去看榜。
王远乘着马车而来,他的父母兄弟皆在等他的成绩。
“放心吧父亲,我这次不比往次,发挥的特别好。”
王远父亲却一脸嫌弃。
“快去吧。天都黑了。”
王远抬头疑惑。
“父亲说笑,这大晴的天,哪里黑了?”
“牛都被你吹上天了,能不黑吗?”
王远走上榜前,找不见自己的名字,却见榜首名字——秦昭二字跃然于黄纸上。
他忽然想起那日嘲讽过的瘦弱书生,目光一滞,而后四处张望,见着秦昭骑着毛驴而来。
他跑上前去巴结,帮他拉缰绳。
“秦兄!秦兄!我就说你肯定能行,日后发达可不要忘了我!”
秦昭奇怪,他怎么变脸如此之快。
直到差役喊了他的名字。
“秦昭,甲榜第一,秦昭可在?”
秦昭听见自己的名字一瞬红了眼眶,指尖发颤。王远却紧扯他衣袖。
“秦兄!是你!你中了会元!这儿!这儿!”
王远父亲白眼拂袖而去。
“回家!真丢人,搞得他自己中了一样。”
直到礼部差役捧着红绸向他走来簪花,他才晃过神来。
“恭喜。”
四周皆是庆贺之声。
他只低咳到:“侥幸,侥幸。”
“明日需请秦公子入宫殿试。”
“是。”
……
御花园的花丛内。
罗栀悠闲地卧吊床上,眯着眼睛看树叶缝隙的光影,无奈地吐槽着。
来了一个月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手机,奶茶,火锅,烤肉,还有帅哥…都没有。
帅哥?
罗栀脑子里闪过唐墨之送来的那些面首,有的妖孽、有的娇媚、有的油腻,总之,没有对她口味的。
几乎她来了之后再也没面见过他们。
有一次一个长相稍微清秀一点的,夜里来给她送茶水点心,然后手就开始莫名其妙地摸她的发丝。惊的罗栀一下子站起来。
“你干嘛?”
那清秀的面首却下跪,眼泪如断了线的珠玉般落在衣襟上,一只手捏住罗栀的衣角。
“殿下已经半月未曾召见北秋,莫不是已经厌弃了…北秋已经很想念殿下…”
罗栀好无奈,无奈中又有几分讥讽。
装的,他绝对是装的。
之前看宫斗剧,宫中妃嫔们哭哭啼啼在皇帝面前邀宠,皇帝定心软,哄上一番。但如今换成罗栀,早已参透一切,冷着脸推开北秋。
“对,别来烦我,本宫一下忙着呢。”
而后便看他瞬间变脸,回去了。
罗栀瞪了一眼他的背景。
“装什么装,什么想念,不过就是老妖婆送过来的移动监视器,我还不知道你。切!”
罗栀翻了个身,把叶子放在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