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一波未平
天气稍凉一点,私塾便开学了。
陈三姑娘自然不会再上学了,她家交了束脩,于是陈四姑娘代替她来上学。私塾里总共八位学子。苏樨和程携云在大班学习较为难懂的课程,其余学子在小班学基础的认字、诗歌和算数。
但是两个班级的习字课是坐在一起的。苏樨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她左手边就是臭屁小破孩程携云,前桌是富商程富海之子程沐雨,再右边两位是苏芝和陈四姑娘。
课间休息时,苏芝走到苏樨桌前,轻飘飘黏腻腻地说了句“了不起呢”,就将手里的茶盏摔到了苏樨桌上。
苏樨写了一半地大字全部晕染开来。
苏芝笑着掩住了自己的嘴,“哎呀,手滑了,真是对不住。”遂而取出自己的手帕使劲擦啊擦的,一下子宣纸全部被擦破了。
苏樨没说话。
程沐雨转过身来,看到苏樨桌上一片狼藉,幸灾乐祸道:“苏樨是安先生的得意门生,肯定要重写才不负安先生期望。”
苏樨真觉得这帮人幼稚。但转念一想,这帮小破孩也就是青春叛逆期。不计较不计较。
苏樨扔掉桌上的一堆烂纸,去洗了文房四宝以后,便坐在桌前一直看书到下课。
苏樨回家时必经一条小河,今天路过时在河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垂钓。“我放学了。”
姬玉衡起身收了钓竿,拂了拂身上的尘土,拎起水桶朝苏樨慢悠悠走过来。苏樨往水桶里一瞧,一条鱼也没有。“空军一天啊。”
“空军?”
“用空了鱼饵,一条鱼都没钓上,鱼篓空空如也,所谓空军。”
“我没带鱼饵。”
“学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哦?”
“你仔细想想,谁是愿者,我可还是空军?”
苏樨恍然大悟,“原来你钓的是我。”
姬玉衡不可置否的扬了扬眉。
“以为你是钓鱼,原来你是钓妹子,”苏樨牵起他的手,“钓我就算了,可不许钓别的妹子。”
“有你一个够我操心了。”
“我明明这么乖。”
“是吗?今日在私塾不高兴了?”
苏樨迟疑,“嗯?你从哪里看出的?”
“笑得脸都僵了。”
苏樨揉了揉脸,说了私塾里苏芝故意找茬的事。姬玉衡听完倒没多大的反应,只问道:“安琼呢?”
“来了个客人,在书房谈事。”
“苏芝生事,你打算如何做?”
“以暴制暴。”
“嗯,下手别心软。”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余晖中,气氛正好,正适合说情话。
苏樨还没开口,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这是放学溜得比苏樨还快的杨三水。
杨三水看见他们停下了脚步,大口大口地喘气。苏樨问道:“你跑什么?”
杨三水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恐惧,手指着他回家的方向,“那那那那……桥下死人了。”
他好不容易缓气来,“石桥下,有个死人,我不知找谁,想回去找先生。”
姬玉衡道:“你去通知里正。”
杨三水咽了咽口水,应了声“好”,又立刻朝着程里正家的方向跑去了。
姬玉衡看向苏樨,“你先回家?”
“跟你一起吧,你在我不怕。”
两人到了石桥上,果真在河边看见一具白花花的尸体。苏樨不太敢凑上前,就站在石桥上。姬玉衡踩着石块在尸体附近查看。
不多时,大半个牛头村的人都围过来了。
程里正让村民们先别进来破坏现场,便问姬玉衡,“我已派人去请杨大人了,官家可有何发现?”
程里正也是在地契案后特地去杨府上门拜访了一次,这才被提点说李宅里的人非富即贵不能得罪。因而对李宅这边相对信任。
姬玉衡道:“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被树枝缠着,这两天水大冲了出来。额头头颅有碎裂痕迹,桥墩的石头旁有个碎酒坛子,像是喝醉跌落石桥摔死的。”
程里正倒是松了一口气,“官家您有所不知,这人身着的衣物看是,一直住在山里的那个老流氓,以前对苏姑娘不轨的那个……”
苏樨闻言倒吸了一口气,刘明死了?
姬玉衡脸上冷峻了几分。
石桥上挤满了人,各人各种猜测,苏芝高声道:“里正,这死的是那个老东西吧!苏樨,这是你老相好啊,是不是你怕几位爷知道你以前不检点,杀了他灭口啊!”
苏樨这回是真生气了,正回头,突然一个人狠狠撞到她身上,人群一挤,苏樨就被撞了出去。雨后的青石桥边缘很滑,苏樨就这样摔出了桥。
身体不受控地下坠,耳畔只剩下人群的尖叫声。
按照石桥高度,她这是不死也要残了。
苏樨最后是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怀抱里,才敢睁开双眼,一张小脸被吓得惨白,好久都讲不出话来。
姬玉衡飞身过来接她,真是吓得魂都要飞了。待他惊犹未定抱着苏樨,三两步上了桥,眼中早已不再是寻常的温和,渗着冰冷嗜血的杀意,面无表情地问道:“谁?”
杨三水道:“方才我看见苏家二姐姐往前撞了一下。”
苏兰摆着手,慌忙道:“我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往前走……我不知道被谁绊了一下,就撞到了苏樨,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上去跟她说句话……”
苏樨浑身开始疼得厉害。程里正见状道:“官家不如先带苏姑娘回去休息,喝点药压压惊。杨大人应该会快到了。”
人群散去后,那边苏芝白了一眼自家惹事的苏兰,嘲讽道:“没用的东西。”
苏樨在夜里发起了高烧,郁山白拧着眉头施针,松月心煎药,一直到清晨苏樨退了烧以后,李宅上上下下才松了一口气。姬玉衡走到自己房间,一道黑色身影落到他面前,半跪在地,“属下失职,没能及时保护苏姑娘,请将军责罚。”
姬玉衡坐在桌前,脸色阴沉地盯着暗卫。“谁动的手?”
莫雨道:“苏兰上前想跟姑娘说什么,陈四姑娘伸脚绊了一下,又推了一把。”
“刘明之死查得如何?”
莫雨取出一份信笺呈上。
“下去领罚。”
“是。”
姬玉衡看完信后,脸色沉郁地烧了信,刚走出院子,便遇上了安琼。
安琼问道:“怎么回事?”
“人性险恶,怀璧有罪。”
安琼皱了皱眉。
姬玉衡道:“我不在时,你多看着她些。”
“那是自然。”
苏樨虽然退烧了,但一直昏迷着没醒,叽里咕噜说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之类的胡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哭了起来,眼泪滴滴滑落到鬓发之间,嘴里喃喃道,“玉衡……”
姬玉衡道:“该是梦魇了,小白,你去开一副定神的方子。阿奶,时辰不早了。您先去休息,这里有我陪着樨樨就行。”